第41章 被拆穿了

冷不丁身后冒出冰冷的声音，魏初昀脸色更沉了几分。

“你说呢？”说得颇有些咬牙切齿。

司宁飞快瞥了一眼正堂内和白渝芝说笑的郎君，懒得戳穿他，两手抓住轮椅一抬就跨过了一尺高的门槛。

白府众人坐在正堂内部，离门口很远，魏初昀方才并没有看见她们，只是对“渝芝”这两字太敏感了，旁人专心吃饭，魏初昀也就将她们的对话听了进去。

轮椅一落地，魏初昀眼睫微颤，指尖攥住了衣摆。

他们来的晚，只有中间一张空桌，司宁想都没想往那儿去。魏初昀却忽然生了退意，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眨眼的功夫，已经到了。

这里是个好位置，满堂风景尽收眼中。

就算他敛着眸不看，耳边也尽是白渝芝说话的声音，话音婉转悦耳，然而正是他熟悉了五年的声音，一刀一刀深入骨髓，割下了他的心尖肉。

魏初昀陡然控制不住情绪，抬头望去，一眼便看到了在衣着朴素的白府人中的白渝芝。

她还是和早时一样的装扮，衣裙淡雅白若莲花，发间只有一根紫檀芙蓉木簪，简略却不失精致。

她端端正正地坐在灰衣僧袍的人身后，那人头发皆白，慈眉善目，正是白府祖母。

她身旁还有一人，同样是洁净的白，衣裳样式却同自己穿的差不多。

衣襟袖口绣有朵朵祥云，衣料皆是上乘，颜色灰淡正衬一行人的装束。

魏初昀正上下打量着他，不想他也看了过来，眼若桃花，眉眼间暗含一股桀骜之气。

白瑜书！

吏部尚书唯一的儿子，他怎么来了，他不是应该在傅清身边伴读么？

难道……前世他也来了？

魏初昀垂眸，捏着拳头的指尖泛着青白，白渝芝又骗他？

想得太过入神，司宁端来饭菜也不知。

司宁喊他他才回神，司宁坐的方向朝里，魏初昀一抬眸，便见白瑜书夹了青菜放到白渝芝碗中，白渝芝朝他笑，笑容温柔至极。

魏初昀心里钝痛，冲身边开口：“给我夹菜。”

刚夹起菜的司宁顺手将菜丢进了魏初昀碗中。魏初昀夹起菜放口中，把这菜啊当作是骗他背叛他的人，狠狠嚼个不停。

“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人家主人还在呢，你就不能克制点？”

魏初昀脸色一僵，偏头就要反驳，谁知眼前突然从美若天仙的面孔变作骨瘦如柴的黄脸，便是再熟悉的面容也不免眼皮一跳。

太丑了。

他心底不悦，但这分不悦比之情爱的伤微乎其微，只让人从中清醒了几分。

魏初昀蹙眉，空有米饭的碗落入眼里时，忽然想起来他方才做了什么，他挑眉讶然：“你怎么这么听话？”

司宁又夹了菜给他，轻声道：“给你面子。”

“……”

给她点颜色她还开染房了。魏初昀不方便再斥她，便装作没听见不理她。

“注意你的眼神。”司宁提醒他，“那位郎君看过来了。”

魏初昀心中咯噔，赶紧吃了一口饭，头都不敢抬起来。他三分刻意，七分优雅自持。司宁却觉得他缩的像个鹌鹑一样，抬头看了看对面，她心里了然。

魏初昀对白渝芝旧情难了，不想白渝芝看见他，但他忍不住看旧情人，看旧情人和别人挨得亲近又心里难受。

唉，司宁快速放下筷子，撤了魏初昀手里的碗筷：“郎君吃太多对身体不好，我们走吧。”

说完强制性地把人推出门。

速度之快，等魏初昀反应过来，他都快到门口了。

轮椅忽地上升然后降到地上。

魏初昀被她自作主张打断他的午膳生气，开口欲说她干什么又被她打断，让他注意人家还在里面吃饭，注意维持形象。

魏初昀更气了！

魏初昀怒火中烧，一直压抑着，出了三潭院彻底爆发。

他脑子已经够乱了，她还想添什么乱子？

司宁嗤笑：“地方就那么大，大家都是吃饭，抬头看到怎么了，有必要缩成个王八吗。”

“谁是王八？”

“谁骂人谁就是喽。”

魏初昀脸色愈发难看，此时若是说她那就说明他是王八，然而她本就骂他是王八！

她好大的胆子！

魏初昀憋了片刻终是气不过，咬牙切齿道：“粗俗！卑鄙！全京都找不出像你这样的女郎，不堪入目。”

“哦，那我挺厉害的。”

“……”

魏初昀几欲吐血：“你，你以为这是什么好事，你只会被当作是异类被人嫌弃！真是半点奴婢的样子也没有。”

司宁看他被自己气得发抖，眼睛都快翻到天上去了，又丑又蠢的模样实在太搞笑，她又觉新奇又觉好玩，笑着应和：“嗯，刚做侍女不懂嘛，你教我不就好了。”

“侍女怎么说王八？”

魏初昀正要放下的心顿时又被暴打一拳，他抬手指她：“你，你……”

瞪大眼睛你了半天，你不出什么话来，倒是反应过来她在捉弄自己，魏初昀泄气地往椅背上一靠，闭眼闷声：“你夺走了我的晚膳，赔我！”

“你刚才吃过了。”

“我没吃几口。”

“吃两口也是吃了，我知道你嫌饭菜不好，不用强求自己。”

那你为什么强迫我喝粥！寺庙饭菜再差也比你做的好吃！

魏初昀心中咆哮，因为过路僧人礼貌向他们鞠躬，他才想起这是寺庙，到底觉得在寺庙大吼大叫有失身份，魏初昀便咽下气，低声说话间略有委屈。

“不用膳食浑身无力，于我的伤病不利。”

“那你还有力气生气。”

魏初昀：“……”

他想撕了她的嘴！

过度沉默的氛围就是不同，司宁一猜就知道他又在心里记恨自己，感觉好笑时不再逗他了。

“这个时候只有剩菜剩饭，晚一点再拿吧。听说两个时辰后还有夜宵。”司宁转向他后面推着轮椅，碾着泥草的声音窸窸窣窣，莫名好听。

天色越来越暗，寺庙钟声蓦地敲响，雄厚庄重的声音破开冰冷的云雾，朦胧渐渐飘散，仿佛在为心中彷徨的路人指明方向。

两侧树木化作黑影飞快退去，钟声回荡院中，树叶沙沙，轮椅碾过细碎石子，仿佛他们正浸身于古老神圣的一汪潭水中，心中渐渐宁静。

魏初昀渐渐平静理智了下来，她只是一个无知的乡下寡妇，自己何必生她的气。他真正的敌人过的逍遥自在，他该多花点心思对付他们才是。

回到四四方方的小屋里，魏初昀忽然觉得有点闷，也……有点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