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再遇世子妃

快至三月，天越发的打不起精神，今日忽然细雨绵绵，冰凉的雨丝飘进马车，晕开点点暗梅。

魏初昀搓了搓手去按腿，尽管裹了一件大氅，还是觉得冷。

他脸色惨白，冷汗涔涔，精神恍惚间，仿佛无数把刀扎进他的腿中。

“还有多久能到？”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咬紧牙关，让驾车的司宁听见。

“傍晚吧。”

魏初昀抿唇闭着眼，听她说完心道：问了也白问，分明不知道还剩多远。

官道上都是小石子砌起来的大路，虽没有泥土那般湿滑，但也须慢行。

是以司宁是真不知道他们还有多久才能进城，不过她知道的是，魏初昀一定疼痛难忍，因为骨伤最不能见的就是风。

不久官道旁出现了一条路，直通向山，司宁告诉魏初昀隐隐约约瞧见山顶有塔，魏初昀眸中闪过喜悦，是文佛寺。

京都护城河外有一寺庙，香火旺盛，院内建设极大，几乎占据了整片山头。

除去寺庙供奉神佛的正殿、室内僧人的住所，还有数十间清淡素雅的厢房供香客所住，不过在这里上至皇家贵族，下至黎民百姓，僧人都一视同仁，所有人的吃住皆是统一。

但只要有歇脚的地方，让他缓一缓便足够了。

阴雨天常人很少出门，不会有人来山上供奉神灵。但今天却来了两辆马车。

主持感念香客的诚心，让僧人分别给他们送去暖胃的姜汤。

但魏初昀心是暖了，腿却疼得紧，他只能再忍一个时辰，待司宁熬完药回来。

文佛寺他来过几次，都是跟朋友一同逛逛风景。

他与父亲多去皇家宗庙，哪儿也供奉了许多佛像，金身雄伟、头嵌琥珀、手握玉莲，并非小小寺庙可以比拟。

不过重回故地，京都近在咫尺，他压抑的心不免有所起伏，还有几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突然响起几声敲门声。

魏初昀坐在床上，双腿藏在厚厚的棉被中，他以为又是僧人来送什么东西，头也不抬道：“进来吧。”

“祖母，我做了份山茶糕……”

伴随着门打开，声音戛然而止。

身着白衣的娘子薄唇微张，小巧玲珑的脸上难掩惊讶。

魏初昀猛地抬眸，亦是被这一眼震惊，忘了呼吸。

白渝芝……

“竟然是郎君！？”

白渝芝三步莲花缓缓挪上前来。

“你做什么？”

魏初昀紧紧抓住棉被，眼中复杂的情绪交织往来，戒备颇深。

白渝芝柔柔一笑，掩盖心底滑过的那一抹失落：“郎君莫要误会，是妾第一次来这文佛寺，分辨不清院中布局，冲撞郎君了，妾在这里赔罪。”

将手中糕点放至桌面，白渝芝行过一礼，便垂着眼，拿起糕点退了出去，关上门前也未再看魏初昀一眼。

视线挪至方才叠碗碰过的桌面，魏初昀心感奇怪。

这就走了？竟然没有与他多聊几句？

文佛寺，前世他被白渝芝带去祁州白府医治，白渝芝从武家盛手里带回去的西域白观音需要开光才更为贵重，老太太便寻了吉日，前往文佛寺斋戒净身。

白渝芝身为老太太的贴身侍女，自然是要一同前去，而他则继续待在白府。

但没过几日却传来老太太薨逝的消息，白府一片裹素。

魏初昀记得，他与白渝芝的关系就是在那时突飞猛进，佳人伤心落泪，温柔郎君在旁，自然互诉忠情。

她那时也是做戏么？她心中难道没有半分情意？

魏初昀忽觉苦涩，难道他全身上下，除了身份和容貌，就没有半点让人真心喜欢的东西吗？

他低低的垂着头，如墨青丝散在肩头落在胸前，衬得下巴越发精致。蜡烛燃烧着微弱的光，柔和了面容，可他的神色藏在了阴影中，叫让人瞧着仿佛是诺大凄楚无处可说的模样。

娇弱可怜像个娘子。

因为白娘子离开伤心成这个样子。

这个样子最叫人看不惯，半掩房门外，司宁一脚踹开门，狠狠鄙视了他一番：“白娘子身上的女儿香还热乎着没散呢，怎么不让她留下来多说几句话，陪陪你。”

魏初昀猛地睁眼：“胡说什么。”

司宁没少嘲讽他，每句话都难听到正戳心窝，但这句话莫名让他有点舒坦。

魏初昀嘴角微翘，看她手中的案盘问道：“拿什么来了？”

“茶。”

东西放在桌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司宁说完就掉头走。门口大大敞开，一片白光刺眼。

魏初昀茫然之后微气：怎的不关门！她故意吧。

司宁出了门，找僧人打听了这个地方的历史，各地位置，又向别人了解了一下白渝芝的那户人家来的是谁，有多少人。

听得差不多，她就一个人逛寺庙，既然是达官贵人都会来的地方，于许多事都有利。

有必要熟悉各个角落的陈设和位置，她这样做最大的目的，还是想知道尚书府和太子熟不熟，太子会不会经常去尚书府上。

她不关心太子，她只是关注未来的——太子妃。

风却退到四方，天边浓云散开透出了丝丝金光，朦胧烟雨后天色绚烂了半个山头，掩藏了复杂的人心。

魏初昀喝完药休息了几个钟头，双腿已经好多了。

僧人前来告知他可以用晚膳，魏初昀看着空荡荡的房间，回绝了他。

三潭院供应所有人的饭菜，香客吃完还有诵经的僧人，大家都用过了，才轮到饭头僧、各院守护的僧人，所以一直到深夜都不用愁会饿肚子。

他与朋友时常玩到很晚，黑夜没灯他们都能摸到地方，就算过去了许久不来，他也记得路。

司宁却是第一次来。

时间一点点过去……

魏初昀一掌拍到床上，脸紧紧绷着生闷气，这么久还不回来，饿死她算了！

掀开被子、坐上轮椅、走出门，一气呵成。

不一会儿就到了三潭院。穿过院落两旁的露天石桌，魏初昀忽然怔在了门口。

“渝芝啊，佛家众生皆平等，既随我来了寺院，不用恪守虚礼，一起用膳吧。”

白渝芝笑：“祖母心中有佛，不远千里虔诚相拜。奴婢心中亦有，只不过奴婢心中的佛是祖母，祖母常念佛前不可失仪，祖母莫不是忘了？”

“哈哈……渝芝这张巧嘴啊，每次都是这样，说不过你。”

白衣娘子含着笑打趣了老太太几句，逗得老太太连连大笑，不知情的还以为她是府中小姐。

魏初昀心中冷笑：虚伪。

“在这儿干嘛，迈不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