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途

杨小凡出生那天，六月飞雪，鸡犬不宁。

整个柏溪镇都被惊动了。

据事后好事者不完全统计，那天，一共二十五只狗疯掉，三十三只大公鸡大小便失禁，十五只牛直接吓死，三十六只羊跳河自杀，，，，自然，还吓得无数的小孩子成了智障。

就连接生经验十几年的阿婆，也在看了一眼刚出生的杨小凡后，抽搐倒地，犯了脑於血。

甚至于性格强悍的妈妈，也因看了一眼自己亲生的娃，而昏迷过去，，，，

杨小凡的出生，惊天地泣鬼神。所以注定是个悲剧。

老族长和村内的长辈，一致认为这孩子是不祥的人，是被诅咒的人，会给寨子带来灾难。

因此要驱逐他。

这一切都起因，都是因为杨小凡的前胸处，长着另外一张脸。

一张黑色纹理的鬼脸。

老族长说，杨小凡是魔童转世。很多年前，曾经降临过这样的孩子。给整个人类带来了一场浩劫，导致人族锐减三分之一。因此绝对不能将他留在村子里。

老族长还说，如果现在不是法治社会，他会毫不犹豫的将这孩子弄死。

时代不同了，他只能退而求其次，将杨小凡驱逐出村子。

杨小凡的父母跪地哀求，说孩子太小，容过些时日，等孩子大点，能吃东西的时候，再驱离。

族长经不住哀求，勉强答应，等孩子过了百日，马上离开。可是毕摩不同意，他坚持要将孩子丢弃。

在村子里毕摩的话就是命令。

杨小凡只能被遗弃。

好在，爷爷暗地里将遗弃的杨小凡抱回来，偷偷安置在村子外面养着。不料，过了些时日，依旧被村民发现。

爷爷只能安排哥哥吉祥带着年幼的弟弟远走他乡。

为了养活杨小凡，年幼的哥哥杨吉祥打苦工，捡垃圾，受尽苦难。两个孩子从一个城市到另一个城市，混迹在最底层，过着狗一样的生活。

即便如此，哥哥依旧咬牙坚持了下来，将年幼的弟弟拉扯长大。

十七年后，兄弟俩在邯城定居下来。

杨小凡上了技校。而吉祥也结婚生子。

婚后的吉祥压力更大。

为了房租，为了给弟弟交学费，治病，他只能白天打工，夜里打黑拳，以换取微薄的收入，支撑一家人活下去。

一个月前，嫂子终于跟哥哥摊牌，让他在杨小凡和自己之间选择。

要么要自己，要么继续养活病秧子弟弟。

哥哥没有太多的纠结，他说他不能不管弟弟。

于是嫂子留下年幼的孩子，坐上另一个男人的奥迪车，扬长而去。

杨小凡很难过。他知道是自己连累了哥哥，也害了小侄子。

他不想继续拖累哥，也不想继续忍受命运的煎熬。

他不怕苦，也不怕穷困，他只是恨自己，恨自己体内的恶魔。

他要离开这个世界。

距离下一个月圆之夜还有五天，每逢月圆之夜，他就会痛苦蜕变。

变成一只残暴的人形兽。

不仅如此，到十八岁的时候，他会被体内的人形兽彻底取代,成为一具没有灵魂的行尸。

他不想继续拖累哥哥，更不想成为行尸走肉。

他希望嫂子能回来，继续跟哥哥过日子。

所以，要结束自己的生命。

杨小凡准备坐937路公交车，去往永定河，结束自己的生命。

这时候，他感觉有一双眼睛在盯着自己。

那是一个男人，很瘦很瘦。

他苦笑，真是阴魂不散。

这几天无论走到哪里，都能看见这张惨白的脸，这双死鱼眼睛。

他不认为自己长得很帅，帅到让男人跟踪的地步。

收起手机，他吹着口哨，满脸的不屑。

“杨小凡？”很瘦的人靠近，开口问。

他不置可否，嘴角上扬，漫不经心的打量着眼前的人。

他太廋了，像从坟墓堆里爬出来的尸体。

那人向着杨小凡靠近了两步，一股腐肉味从他身上传出来。

他上下打量着杨小凡，抽抽鼻子，嗅了嗅，点点头，微微的叹息。

杨小凡莫名其妙，是一个神经病吧，他想。

“你不要坐这趟车。”瘦子冷冰冰的说。

杨小凡退后了一步，说：“笑话，我坐什么车用得着你管？”

他之所以退后，并非恐惧，而是这家伙身上的味道太难闻了。

不远处传来汽车鸣笛声，公交车姗姗而来。

他不理瘦子，快步走过去，瘦子却伸出枯柴般的手拉住了他。

杨小凡哆嗦了一下，他的手好凉好凉。

“你真的不能坐这趟车，要死到别处去死，坐别的车。”他带着腐臭的味道再次逼近。

“你有病吧。我偏要坐这辆车，你能咋地？”杨小凡推开了那只手，继续向前。

瘦子跟过来，杨小凡皱眉，满脸的厌恶。

瘦子说：“邯城这么大，随便你去哪里都可以，只要不坐937，不要到这趟车的终点就可以，，，”

杨小凡扭头走开，径自走向937公交车。

车子缓缓驶入，却在乘客们准备上车的时候，尾部突然冒出黑烟。

司机慌张的跑出来，“车子出故障了，大家坐别的车吧。”

杨小凡回头看向那个男人。

男人收起法诀看向他，戏谑。

他不信邪，继续等待，就等937.

又一辆937过来了。缓慢驶入公交站。

杨小凡挑衅的看向男人。

男人冷笑，随手一挥。

世界静止了。

时间被按下暂停键。人群，车流，一切都被定格。

车子永久的停在那里。

杨小凡看向男人，有点恐慌：‘你是妖怪?’

男人摇头：“我不是。”

“你弄停时间，就为了不让我坐937公交车？”

男人点头。

杨小凡不语。

伸出手，感悟周围的一切 。

沟通，解锁 。

时空被一把无形的锁，禁锢住了。

他现在要开启它。他可以开启世间一切锁。

无论是有形还是无形。

五分钟后，一切如常。车子正常驶入。

男人面色惨白，嘴角吐血，灰溜溜的走出人群。

杨小凡如愿坐上车。

他偏要到937的终点去死。

永定河上。

他放下包，望了一眼这个世界，然后站在桥的围栏上，轻轻地向下一跃，先是清爽的夜风，冰凉的河水，最后是永恒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