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有鬼

端朝王朝

云织县县衙大牢

阴暗潮湿的牢房弥漫着一股腥臭味，可这对于在义庄长大的张乙太来说却像家常便饭一样。来这三天了，每天就被人这么晾着，衙役只来问了过去五日的行踪，便再也一句话都不说了。

半个月前，师傅无意中在街市见到一方绣帕，其样式和针法十分类似之前在帝都惊艳一众嫔妃贵妇的云锦绣，这针法的传人便是当年的英国公夫人，可十年前，英国公满门被灭后，针法便已失传，如今竟然在这小县城见到。多番打听下得知来自云织县，张乙太便奉师命前往云织探查。

在距云织县十里处的山林间赶夜路时，张乙太不慎滚下山坡，昏了过去，醒来后就发现被人团团围住，身边还有一具穿着红色嫁衣的女尸，还没来得及恢复神志，他就被官府以杀人凶手的罪名给关进了大牢。

他手臂上有一条长长的伤口，是那夜滚下山坡时被利石划伤的，当时应该流了不少血，他此时用随身携带的药粉轻轻擦拭着。抬头时，他看到身边有一抹模糊的人影，应该是昨晚在牢里面暴毙的老头，张乙太撇撇嘴，神色淡然，好像已经习惯了这一切。

十年前，八岁的张乙太在那场事件中几乎身亡，师傅说他本来已经气绝，不知为何被送到义庄之后醒了过来，之后发现自己可以见到死去七日内的亡魂，这些亡魂并不是实体，只有一抹模糊的影子，更像是飘在空中的雾气，他们不能说话，只能简单地摇头，点头或者飘来飘去，早已习惯的张乙太看到他们，跟看到颗树没什么两样。

牢头胡老六坐在大堂唉声叹气的朝另一个衙役说：“这几天肚子胀的厉害，吃也吃不下去，晚上涨的都睡不着觉。”

听见他的话，知道时机已到，于是接话说：“牢头大哥，小弟略通医术，我看你这身形高大健硕，可这肚子却异常的大，我想问问您，是不是特别喜欢吃蛇啊？”

胡老六一震：“你怎么知道，我还真特别爱吃蛇，每个月都上山打几条回来吃。”

张乙太：“那就对了，大哥，您这是肚子里生了活虫，他们越长越大，您再不医治，要是等他们钻破了肠胃，大罗神仙也难救治咯。”

胡老六听后不禁打了个冷战，说：“这，肚子里还能有活虫？臭小子你可别骗我，小心我一鞭子抽死你。”

张乙太：“大哥，小弟骗你干嘛？您在我的包袱里找出针盒，我给您施针，您兄弟伙都在这，我敢耍花样吗？”

胡老六听罢想了想，便取出张乙太的银针，让他为自己施针。只见张乙太手起针落，不消片刻，胡老六便捂着屁股跑了出去，回来时，脸上一片通体舒畅之色。

胡老六：“小兄弟，还多亏了你，不然我这条小命怕是要折在这了。”

张乙太：“别客气大哥，您以后要想吃蛇，一定要砂锅炖煮三个时辰以上才能吃了。”

胡老六：“这还敢吃啊？不吃了，不吃了，想到刚才。。。”胡老六不禁一阵恶心。

张乙太顺势问到：“没事，偶尔吃一次也无妨，对了大哥，您看，我这来了都三天了，这案子什么时候堂审啊？我真的和那位姑娘的死无关啊，我真是冤枉的。”

胡老六转过头来说：“小兄弟，你救我一命，我也不瞒你了，我们查了你过去几日行踪，确实不是凶手，可这案子太大了，我们县衙高大人如今想要交差，怕是只能拿了你。”

张乙太：“哎哟喂，这可冤死我了，大哥，您给我说说，是什么案子，这非要我死来交差啊？”

胡老六叹了口气娓娓道来。一年前，云织县小羊村一位少女在河边洗完衣服回家的路上，似是被什么给强行掳去。恰巧一位樵夫听见了少女的呼救，举着柴刀就冲了过去，但还是来晚一步，趁着太阳的最后一丝余晖，远远望见一个红色身影裹挟着少女消失在林间。

他急忙回到村里找了更多的村民一起，带着火把进林子，想寻回少女。但众人合力在林间找了很久也没找到。第二天清晨，少女的父母竟然在家门口发现，有十只非常罕见的白羽鸡整齐地摆放着，旁边还有一双崭新的大红鸳鸯绣鞋。顾不上多想，两人急急召集村民进林子搜寻，可依然没有少女的踪影。

许多老人回想起了云织县的一个古老的狐妖娶亲的传说：相传只要被狐妖大人看上了谁家的女儿，想要迎娶她时就会给其娘家奉上十只白羽鸡和一件奢华的婚嫁之物！被狐妖带走，定是有去无回。

几天之后，少女被村民发现吊死在树上，身穿血红的嫁衣，头上盖着喜帕，人们将她放下，几个好事的小伙子走上去，揭开了喜帕，顿时被吓得半死。只见死去的女孩，根本没有脸，也没有头发，少女的脸皮从脖子开始，就连带着头发已经被人撕了下去，留下的是一颗完整的血肉模糊的人头。

众人皆认为是狐妖大人看腻了女子的容颜后，毁去她的容貌，割断喉咙将她杀死。自此之后，狐妖娶亲的这件事已在整个云织县流传开来。

但这件事远没有这么快结束。从那天起，云织县东山附近的小羊村和其它几个村子时不时就会发生狐妖娶亲的事，几乎每个月都会被掳走、惨死一位少女，他们失踪的方式、死亡的状态和原因皆是一样。

张乙太一听，心想：“果然是桩大案子，狐妖娶亲，这凶手是狐妖如何能抓得住。”

胡老六接着说：“咱们衙门也不是没想过办法，之前老李头奉命去东树林守夜，没几日便被吓得神志不清，到现在都还在家里躺着，自抓到你那天起，这东树林里，每夜都有奇怪的雷鸣，不管下没下雨，都有一些树被烧焦，邪乎的很啊！”

张乙太眼珠子转了一转，说：“大哥，县太爷要杀了我容易，可这狐仙不捉住，下个月，下下个月要是还有女子遇害，这怎么说得过去呢，小弟自愿请命去守山，一日不捉到狐妖，小弟便不离开云织县。”

胡老六听罢思量一番，便答应他去向县令求情。不消半日便回来了，说：“县令大人答应了，派你去住在东村头山上猎户的废屋里，白天你可以回来县里置办点吃食，晚上必须回到东山头住，每夜需巡山一次。”

张乙太高兴过望：“是是是，小弟一定好好守住东山头，可是，小弟身上的银子不多，怕是也住不了多久。”

胡老六摆摆手：“这不成问题，那你以后便来县衙领一些米油便好。”

张乙太不知道的是，这东山守夜的任务根本没人做，那狐仙实在过于凶残，活剥人皮都能做到，实在过于骇人。这县衙都悬赏一两银子住三晚了，还是没人敢去，如今张乙太去了，银子牢头们可以私下分了，多好的事情，胡老六和几个手下更是眉开眼笑。

胡老六叫人抬来一大桶水，拿着一叠干净衣服说道：“小兄弟，进来一趟未免晦气，哥哥我没什么可以做的，给你一桶水好好洗洗，干干净净的出去。”

张乙太谢过胡老六，赶紧扒光了衣服跳进去好好洗洗，随着脏污退去，张乙太原本白皙的皮肤露了出来，而他后背正中心，赫然有一片火焰状的纹身。

帘子后面的眼睛死死盯住那片纹身，瞳孔放大，手紧紧握紧，呢喃道：“火云纹！”

暗处隐藏着一抹高大挺拔的身影，看着火云纹的那双眼睛慢慢地喃喃地说着，口中喃喃地说着：“小小的云织县，真让人惊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