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连环计

残阳如血，把整条河映得通红，仿佛要燃烧起来。赵思温勒马向对岸看了看，虽然有大片的芦苇和低矮的灌木丛，但是根本藏不住大批伏兵，少量伏兵对自己的大军根本不起任何作用。

强压下心里的不安，对着一旁明显有些不耐烦的耶律达礼挥了挥手：“你带骑兵先行过河，然后直插五台，我带步兵随后就到！”

随着一声吆喝，两千契丹骑兵快速过河，向着五台县的方向冲了过去。

赵思温原本是燕王刘仁恭的部将，后来投降辽太祖耶律阿保机，被封为汉军督团练使，掌管辽国的所有汉军，耶律德光继位后又加封其为保静军节度。

六个月前河东节度使石敬瑭到洛阳朝见新君，虽然帮助清泰帝李从珂抓住了废帝李从厚，但是仍被猜忌，表面上被封为赵国公，并赐号"扶天启运中正功臣"，可以说恩宠一时无以复加，但就是各种理由不许回河东。

面对群龙无首的河东，契丹人显然不愿错过这个好机会，虽然已近深秋，但皇帝耶律德光还是力排众议起马步军十万，诈称三十万突袭河东，而且破天荒的以汉军降将赵思温为先锋使。

赵思温当然明白这个机会多么难得，所以充分发挥自己的军事才能，利用骑兵迅捷的优势，亲自带领两千契丹骑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取灵丘县城，而一万步兵则在副将带领下徐徐而进，扫平他抛在身后的汉人据点。

看着匆匆过河而去的契丹骑兵，赵思温暗自冷笑：真以为河东无人么，替石敬瑭掌管马军和步军的郭威、李守贞都是一时无两的俊杰，该死的契丹人，看不起汉人，等着吧！迟早得为自己的狂妄付出代价！

“父亲，是不是先行扎营，明早过河呀？”看着天色渐黑，赵思温的三子赵延晖提马来到近前低声请示。“不！先过河！”一直在观察对岸的赵思温终于下定决心。

“可是父亲，背河扎营一旦敌军袭营，我们……”“不！不是背河扎营，而是连夜进军！”没等儿子说完，赵思温大手一挥：“传令，拿下太原纵兵三日，不！五日！” 

其实赵思温自己也知道，拿下太原谈何容易，即便打下太原城，这里的人有几个能活着还不好说呢。不过这并不影响给先大家画个饼鼓鼓士气，没有财物和小娘的诱惑，谁愿意连夜行军呢！

鹞子河虽宽但现在是枯水期，就是河底还有两三百米宽的水流，而且水位很浅将将没过小腿，河底和裸露的河床都是砂石，不需要搭建浮桥，步兵完全可以涉水过河。

止住了想率先过河的儿子，赵思温让副将刘坚带了五百人先行过河，在建立防御的同时探查一下周边环境。

一万步兵逐渐在河边集结，按照到来的顺序，以营为单位在各自主将的指挥下开始涉水过河。

看着多一半的人马已经到了对岸，赵思温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兵法有云：半渡而击之。渡河的时候是最容易出事的时候，现在一大半都过去了，即便有敌人偷袭也不怕了！

 “我先过河，你留下！”简单叮嘱了儿子一句，赵思温在亲兵的簇拥下开始过河！

“敌袭！”就在马蹄刚刚踏上河岸的时候，赵思温听到了撕心裂肺的一声大喊！

没有预想当中闷雷般的马蹄，也没有铺天盖地的敌人身影，听到的除了自己人撕心裂肺的惨叫，就是“呜、呜”的破空声！

投石机！床弩！这该死的郭雀儿竟然用这种东西打伏击！河东郡马军都指挥使郭威少年时代玩刺青，在脖子上刺过飞雀，所以得了个“郭雀儿”的诨号！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做出反应并来到鹞子河的也就是郭威的骑兵！

“快撤！”随着一声喊，赵思温调转马头狂奔了回去！而此时他的心里已经一片冰凉！完了！过河的七八千人马至少损失过半，怪不得没有半渡而击，原来人家没想过拦截，人家要的是全歼！

“快！注意后方，组织防御，接应弟兄们回来！”随着战马窜上河岸，赵思温扯开喉咙下令！

没有让人过河支援，对方的人影都没看到，他们已经被杀的大乱，估计还有更厉害的杀招，现在的当务之急是防守后方别被人包围。

至于已经过河的，赵思温估计最起码也能跑回一半，那样的话他最少还有六七千人，也还有一战之力！

“该死的郭雀儿！”随着对岸一道道红光闪现，赵思温发出了绝望的喊声！

火箭！是的火箭！

对岸大片大片的芦苇被火箭引燃！片刻之后就变成了连绵的大火，随之而来的除了噼啪的爆裂声就是绝望的呼号！

 “什么声音？”一阵轰隆隆的响声，跟着千军万马的惨嚎挤进了赵思温的耳朵！

“父亲快走！”赵延晖的嗓子已经破了音，疯了似的来到赵思温身边，用自己的大铁枪狠狠一扫赵思温的战马屁股。

在战马吃痛狂奔的一刹那，赵思温看到了，鹞子河的上游一堵白花花的墙随着轰轰的声音压了过来！

不！那不是墙！是水！

直到此时赵思温才明白，自己心里的不安究竟来自哪里：水位！是的水位！

即便是枯水期，鹞子河的水也太浅了些！现在明白了，狗日的郭威，肯定是派人堵住了上游，等自己大军一乱再决堤放水！

回头看了一眼，无论是正在渡河的还是在河床上等着渡河的，一下子都被大水卷走，北方的士兵水性好的极少，尤其这么大的水突如其来，即便会游泳也无济于事！

完了，彻底完了！一万大军连敌人的面儿都没见着，就这么灰飞烟灭了。

至于已经过河的那两千骑兵，赵思温已经不做他想了。如果说自己的步兵还能侥幸逃回一些的话，契丹骑兵是一个也回不来的！说不定现在就已经死光光了！

现在能做的就是赶紧回灵丘，想办法守住灵丘县城等待契丹大军到来，也许还能将功补过！

“走小路，回灵丘！”大路是肯定不能走的，杀千刀的郭威肯定布下口袋等着呢!

“开门，节帅回来了，快…！”

“快走！”没等亲兵喊完，赵思温猛然一声大喊，随即又开始纵马狂奔！

多年的沙场经验又救了他一命，在赵思温战马刚刚蹿出去的一刹那，一篷箭雨从城头射了下来，叫城的亲兵以及没来得及反应的人，瞬间被射成了刺猬!

没天理了，杀千刀的郭雀儿，什么时候手段变得这么犀利了！不是他的一贯作风啊！

对河东的大将，赵思温做过详细的了解，确实都属于能杀善战的人，但是这种环环相扣、让人透不过气的连环绞杀他们还做不来！看来河东来了狠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