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父女相见

海妮娅知道，当她选择了嬷嬷手中那块面包的时候，她以后的命运，就已经确定了。

但是，她没办法。

因为，她很饿、很累、很痛。

她只想填饱肚子之后，再回到自己的小床上，好好的睡一觉。

她反抗过的，可惜失败了。

她向安大祈祷过，也期盼着，会有那些故事里战胜魔王的勇士，前来救她……

然而，管家却用鞭子和小黑屋让她明白，当厄运降临时，没有勇士，更没有安大！

庄园里是有女奴的。但是，都在庄园最里面的院子里。

有那么一段时间，海妮娅每天的工作，就是清洗那些女奴们每天换下来的衣服。那些色彩艳丽、又薄又小又软的衣物，曾一度让小小的海妮娅，心生羡慕。

因为，那些衣服是真的漂亮呀。比大家平常穿的黑袍子，精致的不要太多。

直到有一天，她在清扫马路的时候，一辆皮卡车从她身前驶过。也许是车开的快了点儿，也许是那会儿刚好起了风，货箱里原本盖着的篷布，突然就掀开了。

然后，她就看见了那车厢里，像垃圾一般随意堆叠着的几具尸体。那些苍白的、毫无血色的胳膊或大腿，就那么暴露在了阳光下，格外刺眼！

海妮娅被吓坏了。因为，她分明看见，其中一具尸体上的衣服，是她昨天才刚刚洗好的……

难怪嬷嬷那天才会说，至少在被卖出去之前，她不会死……

已经向命运低头的小女孩儿，忽然仰头望向了院外的天空。

她听见了鸟儿拍打着翅膀飞起的声音。

那些“喳喳”尖叫着的小生灵，在蓝天下翱翔着，欢唱着，无忧无虑、自由自在。而自己呢？

冰凉的液体顺着女孩儿的眼角开始往下滑落。

她现在，已经不再是一名只需要干活的侍女了。每天，都有大量的课程和训练在等着她。

稍微没做好，嬷嬷手中的棍子，就会毫不留情地落下来。

嬷嬷说，现在多吃点儿苦，将来，活下去的几率才会更大。

不会取悦男人的女奴，是没有继续存在的价值的……

她就那么仰着头，痴痴地望着，望着那院墙上，似乎触手可及，却又永远触碰不到的天空。以致于，都没能听见，身后传来的匆匆脚步，以及，一声声呼唤。

而当她醒过神来时，板着脸的嬷嬷，还有管家身边的侍女，已经站到她跟前儿了。

“快去换衣服，别让客人久等了！”

嬷嬷说出的话，让海妮娅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这一天，这么快就来了么？

爸爸、妈妈、姐姐，对不起，海妮娅再也见不到你们了！

小小的女孩儿“嗯”了一声，脑袋压得低低的，唯恐让人看到她眼里滚动着的泪花。

再然后，她觉得自己仿佛变成了一尊木偶，任由嬷嬷手下的几名侍女摆弄着，梳头、施妆、换上素淡的头巾和袍子。

不是应该穿那种让人脸红的衣服么？

她有些纳闷地看向门口站着的嬷嬷。破天荒地，却发现这一向严厉的嬷嬷，那总是板着的脸上，今天，居然露出了微微的笑意。

“傻孩子，想什么呢？开心点儿，你父亲和你表哥来接你了！”

“啊？”

小姑娘的眼睛瞪了起来，而那张小小的嘴巴，也因为惊讶和难以置信，张成了可爱的“O”型。

“快去吧。不是一直盼着这一天么？”嬷嬷在海妮娅头上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略带嗔怪地责备。“还傻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跟塔西雅去！”

是以，当小姑娘跟着名为塔西雅的高级侍女走进会客厅，看到自己的父亲，正与可怕的管家，以及另一个英俊的年轻人同堂而坐的时候，她这小小的脑瓜，依旧处于懵懵的状态。

父亲是真的，管家也是真的，还有那个从没见过的大哥哥，就是自己的表哥么？

是至高无上的安大，终于听见了自己的祈祷么？

若换做以前，此刻的海妮娅，恐怕早已飞奔着扑入父亲的怀抱，哭诉自己所遭受的委屈。

可现在，在经历过那个可怕的夜晚，尤其是嬷嬷用棍子帮她记住的规矩后，她学会了自我保护，懂得了看人眼色。

故而，在主位上的管家哈扎木没有发话之前，她只能在门口静静地站着，生怕一不小心，又触怒了那个看似和善，实则邪恶的管家，再招来可怕的责罚。

海妮娅这看似乖巧听话，实则害怕畏缩的样子，让骆骁忍不住又暗暗叹了口气。

她才多大啊，哈扎木这些人，也下得去手算计？

人贩子没一个好东西，都该杀！

只可惜，这念头却只能是想想。至少，眼下是这样。

因为，任务还没完成，这戏还得接着演下去，还得继续保持微笑。

偏偏，哈扎木这家伙为了套近乎，还在旁边聒噪什么，阿赛依先生您看，我没说错吧，海妮娅这孩子多乖巧！

强忍着心里那一枪打爆这货狗头的冲动，骆骁微微点了点头。

很矜持倨傲的样子，这样，才符合他扮演的身份。毕竟，在上位者眼中，再漂亮的女人，也只是附庸罢了。

就像豢养的宠物一般，高兴的时候，会逗弄玩耍一下。而不高兴的时候，则会一脚踹到一边儿。

要是跟旁边的贾巴德一样满脸急切，难保哈扎木这老狐狸，不会生出疑心来。

小不忍，则乱大谋啊！

骆骁能忍住，但贾巴德这个做父亲的却不行。

当海妮娅小小的身子出现在门口的时候，这个中年男人，就已经坐不住了。

“贾巴德，记住，见到海妮娅后，千万不要冲动。一定要控制好自己的情绪，不能让庄园里的人，看出破绽来……总之，想要安安全全地带海妮娅回家，就一定要记住我说的每一句话！”

就在贾巴德忍不住想要朝自己可怜的女儿冲过去的时候，他想到了骆骁之前无比严肃地叮嘱。

见到海妮娅很重要，但更重要的，是他们三个人，都能安全地离开。

但是，爱女就在眼前，作为与女儿血脉相连的父亲，海妮娅所发生的变化，他又岂能察觉不到？

是以，海妮娅此刻表现得越是乖巧听话，贾巴德的心里就越痛。他害怕自己会忍耐不下去！

于是，他只好频频地看向骆骁，期待这个主导一切的年轻人，能给出明示：到底还要等多久，他才能将自己受尽委屈的女儿，搂进怀里安慰。

这一切，自然都被哈扎木这老狐狸看在了眼里。

“阿赛依先生，要不，你们一家人先说会儿话？我先告退一下？”

骆骁摆了摆手，从沙发里站了起来。

“贾巴德姨夫！”他故作不悦地瞪了贾巴德一眼。

“啊！”贾巴德心头一惊，还以为自己打乱了骆骁的计划。正惶恐不已的时候，就看见骆骁悄悄冲他眨了眨眼。

接着，贾巴德就听这个假扮他外侄的年轻人说道：“我先同哈扎木管家去拜会艾卜尼将军。姨夫，你跟海妮娅表妹就在这里等我。管家先生，有劳了！”

“份内的事儿，份内的事儿！阿赛依先生太客气了！”同样已经站起身的哈扎木打着哈哈，躬身冲骆骁做了个请的手势。“那么，阿赛依先生，请！我家将军已经在书房恭候多时了！”

之前还说没空，现在就恭候多时了？？？

骆骁暗自冷笑，面上，却是淡然地点点头，也跟着做出了个请的手势。

“有劳管家先生，请！”

目睹着两人离开的贾巴德这才恍然：

原来，他刚才是做给哈扎木看的……

自己，还是太沉不住气了些啊！但愿，不会真影响到人家才好！

贾巴德有些惭愧地想。

但等两人的背影消失在门外，他终于能无所顾忌地看向自己的小女儿时，那份惭愧，便立刻被这位父亲甩到了九霄云外。

于是，他立刻冲了过去，将那小小的身子，狠狠地搂在了怀里。

“海妮娅，我的小海妮娅！”

贾巴德喊着女儿的名字，语无伦次，老泪纵横。

“对不起！对不起！是爸爸没用！对不起……”

蓦地，一只小手抚上了他的脸颊，轻轻地替他擦拭着脸上的泪水。

“爸爸，不哭！！！”

怀里那小小的人儿，用同样轻轻的声音，安慰自己的父亲。

“好好！不哭！爸爸不哭！”

贾巴德用力吸了吸鼻子，想要给自己懂事的小女儿挤出一个笑脸。可偏偏，那大滴大滴的眼泪，却依旧止不住地落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