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交伙食费

李县尉今天很紧张，为什么呢？今年是官员考核的年份，本来他这个级别，来个考功司郎中就已经是最大个官儿了。

今天礼部侍郎林四维一大早儿，来到了县学，考课、考功、考绩一样不差。李县尉提心吊胆的加着小心。

流程走完了，林侍郎还闲聊了一句：“听说你们县学新录了一个学生通五经？自狄相至今，好像是头一位啊？”

“狄大人那确实是一代人杰，前几天确实新录了一位叫奚齐的，五经背得精熟，县学、府学的学生，当时都在场，没有一个不佩服的。”

李县尉滴水不漏，说的都是大家实际见过的，不偏不倚。谁知道林侍郎是爱才，还是嫌弃呢？

林侍郎又道：“李县尉三年之中做了不少实事，给个上中的考评是应该的嘛。”

此话一出，李县尉要是再不知道林侍郎的立场，那根本就做不成官。他毫不夸张地说：“我朝所创《五经正义》确实不简单，能做到奚齐这样通五经的，实在难能可贵。”

林侍郎脸色好看多了。他简单交代两句，走了。

李县尉感觉脚底下像是踩了棉花团儿，走起路来飘飘欲仙啊。考核结束，他这个县尉升一级，算是没跑了。他心里最感激就一个人，那就是奚齐，这是本官的福星啊。

林侍郎临走前曾和他聊过奚齐，虽然没说任何表明立场的话，但点出来，那就是表明了立场。他分明在说，这小伙子是我照着的，底我交了，怎么做，看你表现了。

去找奚齐，这是李县尉心中唯一的念想。

奚齐此时正在和奚罕在县学侧门排队交粮食。十二位新录的医科学生，长长的粮食队伍中，虽然其他学生来得早，却只有奚罕的高粱最红，这是奚罕人生中的高光时刻。

就在此时，就见队尾一阵鸡飞狗跳，崔凌众坐着一辆旧马车，身后跟着好多泼皮无赖，一路横冲直撞。

本来县学侧门巷子就窄，这一下乱了套了。等他冲到门前，对门子大声喝到：“博陵崔家的，我们先交高粱。”

看门儿的只是粮行借来的人手，哪见过这阵势，当时就吓傻了。县学的博士、助教倒是有三四个，谁来这地方挨冻受罪呀。

他们都等着李县尉训话呐。别的学生一听人家是门阀大族，都纷纷退让。粮行的伙计更是害怕得不行。

真正的门阀子弟和高官之后根本不上县学、府学，他们都是直接去国子监，出来就当官。县学、府学几乎全是寒门。

唯有这位崔大少爷特殊，明明老爹开黑赌窝的，非要在这儿愣装大瓣儿蒜。

站在第一个也行，你家地位高，可是崔大少就在那儿白耽误功夫。他倒是坐着马车来的快，泼皮们也跑得不慢，后面的脚夫挑着高粱被甩出老远。

人到了，粮食没到，就在这儿干耗着。就在这时，飘着来的李县尉到了，他到前厅找了一圈奚齐，没找到，料想他只能在这儿。

还没到侧门，李县尉就见一群无赖在那儿堵门。当县尉的眼睛都准得很，只要有无赖，就逃不过他们的眼睛。

原本热热闹闹的收粮场面没见着，几个无赖堵门儿挑衅县学，这要是让林侍郎知道了，我的上中的考评，会不会有那么一丢丢的变化。

李县尉的高兴劲儿丢了一半儿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缕担心。“何人在县学门口扰人清静？”

“是我，呸，是学生在交高粱啊。县尉大人。”崔凌众嬉皮笑脸地跳下马车，一身丝质的蓝色长袍，配上他五短的身材，活像一个在巷子里来回蹦跶的蓝皮球。

李县尉一看不是奚齐，心说：也就老爷我今天心情好，不和你个学生一般见识。

“你高粱呢？”李县尉满面春风的寻找奚齐。

崔凌众哪知道啊？他以为李县尉这是冲着钱的面子，给他的笑模样呢。乐得他胖脸上都快开花了。

“学生离家近，就在旁边儿的平康坊，挑夫一会儿就到。”崔凌众把身子伏的，都快到李县尉腰了，唯独把大圆脸盘子抬起来了。

别说这姿势还真难做，比瑜伽都难些。

“啊，那你的甲历呢？”李县尉终于在最后头看到奚齐的身影了。无奈太远，只能等着大队往前走。

“学生只有家状，还没有学籍呢。”崔凌众以为县尉要详细了解了解他，凑近了低声说道。毕竟走后门做旁听生，不是什么值得宣扬的事儿啊。

“啊，没学籍呀。嗯？没学籍你上这儿干什么来了，滚！”李县尉招呼身后的兵丁，“这人冒充门阀，打扰县学安宁，影响学生学习，给我打出去。”

兵丁管你是谁，拿起齐眉长、鸭蛋粗的水火棍，照着泼皮无赖崔凌众就是一顿胖揍啊。本来这是个误会，三言两语就能解释清楚。

无奈，崔凌众走后门的事儿，也不能大声喊着说呀。弄不好二百贯钱就白花了。这小子就闷头往李县尉跟前儿冲。

兵丁一见，呦呵，今儿这泼皮不怕死啊，要打县尉大人。这还了得，一棍扫腿放倒，照着屁股和后背一顿暴打。

一众泼皮见状，呼啦一下子就跑得影儿都看不见了。只留下崔凌众抱着屁股，疼得连打滚儿都不敢。也不知谁这么缺德，还拿棍子捅了崔凌众一下子。

李县尉招呼一个兵丁去后面叫上奚齐，带上他去县学大堂拜孔子。剩下的学生交粮食那效率，怎一个快字了得。

不一会儿就轮到奚罕了。粮站帮忙的一看，是今年的新高粱，高声喝到：“今年新粮，应交一百三十担。”

奚罕带的正是三叔买的一百三十担粮食，暗自窃喜，幸亏叔叔有远见，前面的学生交陈粮的都有交一百五十担。

刚刚帮县尉叫人的兵丁一拉帮忙的，拿眼神儿一瞄他。帮忙的又喊：“足斤足两，实缴一百二十担。”

好吗，这就省下十担的高粱。奚罕得了凭证，叫挑夫把十担高粱送回自己家。乐呵的就往正门，去找医科的助教。奚罕同学美妙的县学生涯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