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他的过往（中）

吃过馍馍，风磊盘坐在火堆旁，闭目养神，此时的绿依全然没有困意，睁着大大的眼睛环视了一下周围，这死亡谷附近的景色是让人咂舌的，和四面围绕的高耸入云的雪山不同，这里随处可见茂盛的绿草，还有大大小小的湖泊，湖水肉眼可见清澈至底，偶有微风吹过，湖水微波荡漾，吹在人身上，虽然寒冷，也不至于像雪山上的那样冰凉刺骨，如若在白天，在阳光的照射下，便也是心旷神怡，实在让人无法和“地狱之门”这个称号联想在一起，只是这么美好的地处，除了她二人，竟无其余活物，从刚才开始绿依就发现了，别说鸟类，就算是草地里最多的虫蛇，这里也未见，听闻周围的牧民宁愿让自家的牛羊饿死，也不愿让牛羊进入死亡谷，虽然此处牧草繁茂，这也只是谷口，若进入谷里，随处可见的就不只是草地湖泊了，还有动物人类腐烂的尸体和一具具铮铮白骨。绿依眼前仿佛浮现了落木崖的尸窟，嘴角扯了一抹嘲笑，冷哼了一声，那儿和这儿又有什么区别？想到这儿，绿依也不再睁眼，靠着背后的大石休息了，她知道，明日进谷，生死只能听天由命了，如果有幸死在谷里，也算是寻了一处美丽的安葬地，只是季风磊，她得拼命的护他周全了。

季风磊虽闭目养神，绿依的冷哼他也是听到耳中的，假寐用余光看了一下靠睡着的绿依，脸庞在火光中柔和了许多，只是那眉头，就算是睡着了也还是皱着。风磊是杀手，却一次次的为了这个女孩皱着的眉头心疼，他也告诉自己，只因为这个女孩像极了她，仅此而已。一阵寒风吹过，绿依不自觉的双臂搂在了胸前，入夜了，是有些凉，风磊看在眼里，微微欠身，捡起旁边的几根干树棍，丢在火堆中点燃，把火堆往绿依的方向移了些许，又抓了几把干草，把火烧得更旺了······

翌日。

风磊和绿依在死亡谷口，风吹过，两人的长发和衣袂飘荡起来，印配着周遭的景色和头顶和煦的阳光，若是平常，确属别有一番风味，可是这吹从谷中吹来，吹过脸庞，闻在鼻中，竟夹杂着腐烂尸体的腥臭和浓浓的血水味，也实在令人不觉作呕，好在两人都是杀手，这种味道，只道是寻常，纵然如是，一向淡定季风磊还是谨慎了起来，眉头也不自觉的皱了下，相比较，绿依虽也十分警惕，却显得坦然多了，也是，一具行尸走肉，生死有何区别。

“你可以选择在此处等我。”风磊侧头看着绿依，对她说。

绿依抬头看向季风磊，正好与风磊投来的眼神相遇，也不避开，那一瞬，绿依的眼神微微发抖了一下，这是绿依第一次注视风磊，不知为何，她竟看到风磊的眼中蒙了一层雾，压根看不清眼神。“我情愿与你同去，给你收尸，你也是。”说完，绿依对着风磊扯起了嘴角，舒了一个笑容，那一笑，不掺杂任何内容，只是很单纯的一个表情，恰逢头顶照射下来的阳光打在她的脸庞，被风吹起的乱发在耳畔飞舞，那么明媚，全印在了风磊的眼中。这也是这么多年来风磊第一次见到绿依的笑容，他不知道，就是这一笑，已刻在他心上，多年以后，再见不到。

风磊回过头，不再多说，径直向谷里走去，绿依抬手捋了一下风吹乱的一抹挡住眼睛的长发，跟了上去。

一路走来，行了数十里，相安无事，只是这谷中的氛围诡异得很，越往里走越见白骨堆堆，狼皮，羊角，牛骨，骷髅，随处都是，更奇怪的是谷中无任何活物，地上却自有一条开辟好的小路，明显是人走的道，路两旁的牧草繁茂，低头可见草根处的泥土竟是血一般的鲜红色，牧草上还残留着清晨的露水，泥土也略显湿润，好似在血水中浸泡着一般，煞是渗人。

又行了片刻，忽然风磊耳边放佛闪过一声哨响，尔后他抬起右手抚在胸口，感受着自己胸口莫名其妙的心跳加快，步伐也乱了起来，一直跟在他身后的绿依发觉了不对劲，感觉到不知从何处散发出得浓烈杀气，混着周围令人作呕的血腥，眼角眯着一动不动的盯着风磊的背影，抓紧了手中的剑，准备随时拔出。再看风磊，此刻的他神情已不是平常的淡然了，只觉得身体内有几股真气在肆意行走，欲冲出体外，在经脉间发胀得难受，纵使运起十几年的内力想强行镇压也无济于事，只会让那几股横冲直撞的真气越发的游走得厉害。

“噗通——！”突然一声响，风磊再坚持不住，眼前一黑，双腿一软，便重重的跪倒在地上，说时迟那时快，绿依快先一步朝前迈，一手撑住剑，另一手扶住了风磊的腰，因为突然来的依靠力量，风磊全身再坚持不住，倒在了绿依怀中，大汗淋漓，嘴唇都是苍白。看着自己怀中毫无力气的风磊，绿依眼神也慌了，这哪是绿依见过的那个落木崖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号令江湖群雄的他。

“你怎么了？”绿依询问着，语调也不自然的慌张了起来。也是，一直以来都是风磊在教导她该怎么做，如今风磊躺在自己怀中，她也不知该如何是好。更何况绿依心中煞是不解，按理说风磊无论是修为还是内力都在自己之上，两人也是一同入的谷，周围未见任何敌人，只有浓重血腥中混杂的杀气，风磊突如其来的倒下，绿依却好端端的，这般诡异，没有谁能说得清楚。

风磊此时已然乱了意识，恍耳听到一声询问，勉力睁开了眼睛，看着眼前这张写满了焦急的脸。“音雨——”喑哑着嗓子的风磊从唇间吐出这两字，缓慢的欲抬起右手去触碰绿依的脸庞，却在半空中落下，半睁开的眼睛合上，似是全然失去了意识。绿依是清晰的听到了他对着自己喊的是落木崖“日行使者”音雨，心跳也莫名的漏掉了半拍，看着风磊，绿依也来不及多想，丢下随身剑，单手运起内力，正要朝风磊身上渡去，却猛然感到喉咙间一猛腥甜，血顺着嘴角流出，身子一软，瘫倒在风磊身上，也没了意识。

待到绿依恢复意识的时候，只感到全身没由来的酸痛发软，慢慢的睁开双眼。“呵——”睁开眼看到的场景着实让绿依倒吸了一口凉气，熟悉的周围，熟悉的屋顶，院内落英缤纷的桃花随风飘舞着，此时的她，竟躺在“落音殿”院内的草丛上。绿依只觉得十分的惊讶，但转念想起比自己先倒下的风磊，也不多思考，定是自己被风磊带回来落木崖，至于如何回来的，全然不知。她缓缓的用手臂支起上身，勉强让自己没有力气的身子坐起来，而后抬眼，又是一惊，因为这院子里，竟不止她一人，还有两个人，分别立在离自己不远的地方，一男一女，是风磊，和一名从未见过的女子。

风磊负手而立，站在离院门不足一寸的地方，一丈开外，一名身着白衣的女子面对着风磊，出尘落雁的脸庞竟满是怒气，睁着大眼睛死死的盯着风磊，似要把风磊看穿一般，再看那女子的手，纤白如玉，手中握着一柄长剑，剑尖直指地面。

“我再说一次，你给我闪开。”女子开口，满腔的怒气，直对着风磊。绿依从未见过除了主公之外的人敢用这种语气和风磊说话。

“何苦呢？”季风磊竟没有任何不快，一如往常的毫无表情，语气也是平淡如水，只是增添了几分柔和，眼睛至始至终从未离开过眼前的女子。两人对院中的绿依都未在意，绿依刚才就觉得这风磊有些奇怪，现在细细看去才发现这个风磊有些年轻了，跟自己初见时的他倒比较贴合，也就是说这个场景并不是真实的，那这是她的梦境吗？

“呵——”女子冷笑，拿剑的力量也加重了一些。“别拦着我，不然我连你一起杀。趁着他今天练功走火入魔，正是我杀他的大好时机，如——”

“他是你爹。”不待女子说完，风磊便打断了她的话。就是这句话，只见一滴泪从女子的左眼顺着眼角流出。

“是啊，他是我爹，我爹，我爹，我爹——哈哈哈哈哈哈！”止不住的泪水流出，她一遍遍的重复着。绿依眼神一闪，便见女子突然抬剑，两人本就相隔一丈的距离，这一下，剑尖直指在季风磊的喉咙二指远处，风磊却依旧一动不动，丝毫不害怕这突然而来的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