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血江湖任逍遥
林乐生
连载中· 55.83万字
我叫任逍遥,本是胸怀大志的热血少年,为了武林至尊的梦想,我入赘刘家。在那受尽白眼,可我技能满点又机智,就爱扮猪吃老虎。 一路上与不少仙女姐姐有了感情纠葛,还得应对坏人的阴谋诡计。哼,我有快速领悟武功秘籍的能力,定要从小小武者走向武林巅峰,让所有人知道我任逍遥的厉害。
肉身是荒诞,仙力是蝴蝶。 我信仰我自己,你呢? 接下来就来看看大家都是怎么理解和诠释的吧!
冬日的重庆像北方一样灰蒙蒙的,我从解放碑坐上了一直通往璧山的轻轨,去看望住在县城的扎西卓玛。
扎西卓玛是她现在的微信名字,以前叫紫膺大女巫,再早叫蓝莲花,真名则是一个十足乡土味的名字,叫王雅丽。
王雅丽是土生土长的璧山人,但我从来没有在重庆见过她,包括我在这里工作的四年。我们初识和见面的地点一直是在北京,直到这次,她生病回到了重庆住下来,我则离开北京回到西安,这次又有事到重庆待两天,和她约着见个面,没想到是在璧山。
这条一号线轻轨和网友流传中的重庆轻轨不一样,前半段一直在地底穿行,并无立体江景的风光。过了磁器口才出地面,两旁是正在拆迁和修建的民居与楼盘,黄绿色的嘉陵江在其间隐现,像一条用旧了的带子。接下来又进入漫长的隧道,穿过歌乐山之后,另外又翻越了一座山,让人感慨重庆的轻轨修出了这么远。在距离终点站璧山还有五站的地方,我打了王雅丽的电话,有两个号已经不通了,我找到最后一个号拨过去,等待一会她接了,说是正在开车送母亲去公交站,一会儿就赶过来。
“母亲一直看着我,怕我出事。”见面后王雅丽说,这次难得地回乡休息,可以顺便让懂中医的父亲给脊椎做个推拿理疗。
王雅丽得的是抑郁症。先前联系时她说,现在已经恢复了一些,可以从小区开车到轻轨站来接我,更远的距离开不了。她让我出站后找金色的车。
我从来没有想到过王雅丽会跟抑郁症发生联系,从我认识她以来,她一直是个风风火火有点男人味儿的女生,就连她最近一次回到北京发朋友圈自拍,地点是潘家园古玩市场,背景也是那里重达几吨的一块天然水晶,说明是“mangzi水晶与mangzi婆娘”,mangzi是重庆话莽子的读音。
上了车我才知道,她这次回北京是办离婚手续,算起来她离婚还不到十天。
“那你恢复得还可以呀”,我坐在她的京牌车里,看她算是熟练地驾驶。不料这时恰好有一辆本地车加速从后面赶上来变线超车,把王雅丽吓得往旁赶忙避让,抱怨“本地人开车都这样,野蛮得很”。停了一会她回答,最难的是他离家出走那一段,现在自己皈依了一个上师,依靠师父修行,已经好得多了,不过还是睡不着觉,要吃安眠药。
她微信的昵称也是上师起的名字,在藏语里有吉祥的意思。
王雅丽病情最危重的时侯,前夫无法可想,给她引见了这位活佛,也是他自己的皈依师父。两人当初走到一起,信佛起了重要的作用,但王雅丽说,多年修佛也造成了她前夫一种智识上的傲慢,放不下大男子主义。这成了他们最终分手的主要原因。
王雅丽把车开进了小区的地库。房东的车位靠着一堵隔墙,她倒车入位时费了几次周折,最终停下时一侧太靠近墙壁,我从副驾驶位置的车门出不来,不得不爬到后座从外侧出去。王雅丽看了看地线说,以前不用这么费事就停正了。
王雅丽租的房间在一层,她说自己喜欢接地气的房子。客厅比起北京的房子大多了,但因为东西少有些空荡。墙角架子上摆着一只鼓和一个渔夫用的斗笠,王雅丽说是上师来做法事时用的。靠门的台子上摆满了一小格一小格的瓶子,瓶盖上标着“永久花”“神罗勒”“迷迭香”这些名目,是各种植物精油原料,调制之后在网上出售。其中有一瓶正在调制中的,漏斗上残汁散发出类似蜂蜜的气味,王雅丽说原料是沉香,能够治疗抑郁。
房间里不像北方开暖气,有些清冷,王雅丽让我坐到长沙发上,打开了一个小小的暖风器,去给我沏前夫留下的红茶,她说她自己不懂茶,跟着他喝。
我们坐在沙发两头,小暖风器摇着头轮流对我们吹出暖风,王雅丽断断续续地讲她患病和离婚的经历。患病的起头是在北京,直接原因是他提出分手,说自己无法忍受。分手几个月后王雅丽精神崩溃,频繁想要自杀,请他作为朋友回来照顾自己。他回来了,对她无微不至地照料,两人从北京一起回到璧山,在这里住下,还结了婚。近两个月王雅丽病情好转,人看上去大体恢复了正常,他却忽然离家出走,旬月不通音讯,再度联系上以后,第一句话是要离婚,说不然他活不下去。直到答应了他去办手续,两人才在北京见面。
那就是王雅丽在潘家园拍下那张莽子水晶与莽子婆娘合影的背景。
二
十三年之前,我在北京第一次见到王雅丽,是出于一个朋友兰溪的介绍。当时我处于单身状态,兰溪半开玩笑地打算让我们处对象。
我对王雅丽的早期印象不怎么好。她有一点胖,下巴显出方型,并不符合我对川渝女生的既往印象。特别是第二次,我和兰溪一起去到王雅丽的租屋,王雅丽忽然掏出一件她买的男士毛衣,非要给我穿上,弄得我生了气,王雅丽也发了脾气。我终究没要那件毛衣,也没和王雅丽处成对象,朋友倒是一直做下去了。
从兰溪和王雅丽自己那里,渐渐了解到她既往的经历。她结过婚,有一个儿子,老公在乎她,但她觉得老公很小家子气,没有共同语言。她爱上了一个很有人格魅力的人,发展到即将和这人突破最后关头的时侯,被有心计的老公“捉奸在床”,此后她提出离婚,不分割房产,只要求带走两岁的儿子,“连女法官都觉得意外,一再地问我是不是自愿”。王雅丽爱上的是一个有家室的男人,在这个男人的感召下,她还做出了另一宗选择,从众人羡慕的一家体制内日报辞职出来,重新寻找工作,msn名字取了蓝莲花,后来又带到微信上。好在凭着行业资历和个人能力,她很快在自己新入职的媒体站稳了脚跟,只是情感上无所着落,那个男人顾忌名声也不再和她有亲密往来。我认识王雅丽的时侯,她的孩子已经五岁了。
王雅丽当时就有车了,是一辆已经有年头的奥拓车,奥拓是重庆的牌子,冬天车里没有暖气。有一次她开车带我去吃饭,让我先在车上等着,她开门上车后要我拥抱一下她。我们就拥抱了一次,感觉还挺暖和。她当时似乎是把儿子送到前夫那里去,每个周末,儿子会和爸爸待上一天。
或许出于避讳,相比跟王雅丽,那些年我和兰溪见面的次数更多,见面中兰溪大抵会谈起王雅丽最近的情事,又交了哪个男友之类,王雅丽自己也不避讳。这些情史大多无疾而终。
更重要的事情,应该算是她买了一个房。当时北京的房价还没起步大涨,王雅丽买的房也偏,坐地铁到了通州北苑,要打一个三轮摩的花七块钱坐过去,一直往北走,到了离温榆河不远的地方。房子不大不小,客厅里摆了很多书,另有一间很小的书房,两间卧室,预备的是儿子长大些一人一间。
王雅丽的儿子看起来很安静,也懂事,跟人没有太多的话,按照她的吩咐喊了声叔叔就离开了。后来我问王雅丽,是不是他见家里来的叔叔多了,有些不知如何反应。王雅丽点点头。
那些年王雅丽交过的男朋友里边,有两个人值得一提,两人都是作家,中年才子,也都有好的一面和坏的一面。好的一面是他们没有家庭,不会再弄到从前的一地鸡毛;坏的一面是他们压根就不想成家,甚至也不想有固定女朋友,王雅丽和他们交往时不是他们的唯一。其中一个只能算是知己,并没有肉体上的关系,他很欣赏王雅丽,觉得找到了灵魂伴侣,两人长篇大论地聊天,分别后写很长的电子邮件,在msn上发大段大段讨论哲学、文学和时事的信息。他人在乌克兰,回国的时侯不多,有限的几次机会里,他都没有进一步的意思,王雅丽一直以为他是某种洁癖,甚至怀疑他是童男子,只习惯柏拉图式的爱情,他也确实一再跟她表达,她就是他的真爱,但希望两人之间是柏拉图式的爱情,不落俗套。王雅丽觉得他是真的爱她,因为他在跨国电话里一连几个小时地对她倾吐心事,叙说在异国的孤独,说很想她。这种捉摸不透的关系也让王雅丽感觉很苦恼,偶尔会约我喝个咖啡聊一聊,他是不是真的爱她?兰溪是王雅丽更常倾诉的对象,她的一贯意见是:“趁早断了,这个男人在消耗你”。但王雅丽始终放不下。
两人分分合合了几次,后来彻底分手的原因是得知他在国外的性关系其实很混乱,身边一直有各种小女友。几年之后他托人给王雅丽带来一个道歉口信,原话是“对不起,你不漂亮”。
我们都觉得这男人很该骂,甚至应该报复一下。王雅丽并没有说什么。
“不漂亮”这几个词也是我亲耳从王雅丽的父亲口里听到的。有一次我去王雅丽那里玩,她父亲从重庆来北京,住在她家里。据王雅丽说,父亲起初以为我是她的男朋友,亲手下厨做了一桌好菜,她也没有详细解释。那天我品尝了父亲烹调的芋儿鸡和烧白,离开重庆之后我很久没有吃到过这两道菜了,尽管在重庆时我也谈不上多喜欢。吃完饭后我陪老头下棋,两盘一胜一负皆大欢喜,王雅丽在收拾碗筷,当她步履轻快地端着两个茶盅穿过厨房的门去盥洗时,老头从刚才专心致志的棋盘上抬起头来,盯着她系着围裙带子的背影,说:“不漂亮”。
这三个字从他嘴里吐出来,显然是觉察到来找他女儿的我确实和她只是普通的朋友关系,我清楚地听到伴随的叹息。我对老人有些抱歉,毕竟刚刚吃过了他精心烧制的地道重庆菜,虽然用他的话说,北京的芋儿不像芋儿,白肉也不像白肉。还好第三盘我输给了他,配着王雅丽沏上来的茶水热气,老头脸上的纹路总算化开了些。
三
在那些回头看起来还算是好日子的年份,王雅丽从来没有变成过圈子里的名记。但我也从没有想到过,她会是最早离开媒体的一拨人,不是去做公关或者跳槽到互联网,而是去了一家社科出版社做编辑,后来更是变成自己单干。
我到她工作的那座民国年代的深宅大院里去看过她,房子门窗布帘都有些陈旧了,从外表到内部的陈设有一种灰扑扑的氛围,王雅丽的工位和别的编辑一样,在可以叫做故纸堆的书籍中间,和她一贯喜欢的亮色有些不协调。等到她下班,我们在附近一家老北京馆子里吃了饭,她送了一本自己编辑的书给我,是新书,封面装帧看上去却是旧的,是荣格的一本著作再版。王雅丽还说,自己正在开始翻译荣格的一本书。以往对于社会时事很感兴趣,现在觉得意义不大,移到了心理学上,像是发现了一个潜意识的大海。
在我的印象中,王雅丽一直是个粗线条的人。但她说自己在这方面很有天赋。
那几年看星座的风气刚刚流行起来,平时男女交往工作求职都会查个星座啥的,看星盘是更高一层的,朋友圈里出现了看星盘大师,但王雅丽最初并不在其内。记得她第一次在家里给我和一个当时有点意思的女生看合盘,说得还算头头是道,后来发现她有个倾向,偏于乐观,让人总是觉得有戏,包括她给自己和交往的那位中年作家查盘也是这样。在出版社的后期,她发展到不再免费给人看盘,需要收取几百块钱的费用了,还加上了塔罗牌占卜的类别。由于她开始收费看盘,朋友见面时隐隐有了一层尴尬,觉得会染上找她免费查星盘、看手相或者查塔罗牌的嫌疑,因此我们的见面也少了。
那段时间家排课程在北京流行,王雅丽去参加了培训,偶尔见面时口中的荣格换成了海灵格,以后家排又变成身心灵课程。她还考取了心理咨询师证书。有一天她在朋友圈正式挂出了身心灵咨询和看星盘、塔罗牌的广告,昵称也由蓝莲花改成了“紫膺——女巫”,一问她已经由出版社辞职,专职干这行。她成了我的朋友圈里由媒体人转型女巫的第一个人。
王亚丽当女巫的业务不错,因为心理求助的客户比较多,她渐渐地放弃了查星盘看塔罗牌这些小门道,专心于身心灵咨询上,后来又进而为“能量疗愈”,听起来和普通的心理咨询有差别,有通灵性质,这也是近年来兴起的,来找她的多半是女人。因为要替客户保密,王雅丽没有跟我太多讲过她们的故事,但从她偶尔的透露中得知,她们大多是婚姻不和,或者长年单身找不到可以恋爱的人,心里郁积了很多情绪,用王雅丽的术语说是黑暗能量,需要通过疗愈师连接她的灵界能量来化解。“进入一个人的能量场以后,往往会看到很可怕的东西”。
譬如有个女客户,丈夫经常在外应酬,和在别的城市过夜,非常嫉妒丈夫可能的出轨行为,发展到自残和想杀死丈夫的程度,王雅丽进入她的能量场以后看到,她的能量积聚在腹部,是一团重浊的黑气,黑气里面是几千条盘踞的大蛇,昂头想要吃人的样子。王雅丽用尽了力气,也只能让那些蛇变得少狂暴一点儿,谈不上导引升华。这样的患者需要长期的疗愈,每一次的费用也不低,往往来了一两次就罢了,以后的情形王雅丽也不便再问,估计是好不了。
对于她给我讲的这些事,我说不上不信,也说不上全信。有时候担心,总是接触大量负面的东西,会让她消耗过于厉害,但转念一想,王雅丽是个很强悍的女人,也许她这种人正适合干这行,我的担心大可不必。她在这行里看起来越来越受欢迎,“紫膺”后面也加上了一个“大”字,变成了“紫膺大女巫”,她说这是找她疗愈的小伙伴们称呼她的。她的收入是在媒体时侯的两倍,让我有时不禁心生羡慕,连兰溪也不再像起初那样索性说她是装神弄鬼。
行情最好的那几年,她有了个人的工作室,在通州华联家园站附近的苏荷时代。我去过一次那里。室内铺着垫子,供来接受治疗的人席地而坐,有张她专用的靠椅,看起来有某种权威。有一种熏过沉香的味道,架子上还有很多块大小形状颜色不一的水晶,她坐的桌子上有两只溜圆剔透的水晶球,让我想到魔戒这样的电影。
王雅丽说,水晶球质地极其纯净,能够聚集宇宙的能量,她会一手抚按水晶球,一边听客户讲述她们的故事和心理,以便凝聚心神进入她们的能量场。每块水晶都有调理能量的作用,那些大大小小的水晶都是用来出售的,不过并不是大自然的水晶拿来就有这样的作用,她从市场或厂家买来之后,都需要自己上手“开光”,在卖给顾客才有作用。水晶的销路不错,是做疗愈个案、办培训班之外的第三大收入来源。
时隔多年,我再一次到她家里去,儿子已经升入初中住校,室内的陈设显得有些旧了,书籍和茶几都有些凌乱,似乎显示着这里缺少些什么。王雅丽送了一个水晶球给我,这个水晶球略有一丝瑕疵,因此没有卖出去。水晶球有一段放在我的书桌上,阳光照进室内时,中心有一点在发光,似乎真的可以聚集某种能量。后来我搬了家,不知遗落到哪里去了。
四
时近中午,我们走出小区去吃饭。
王雅丽一再说,璧山县城的生态不错,跟北京没法比。小区里面遍植香樟,路旁还有没脱尽叶子的银杏。王雅丽说城里不远就有几个大公园,吃完饭以后可以去逛逛。空中仍旧笼罩着蒙蒙雾气,王雅丽强调说这是水汽,“这里没有霾”。
待在县城里,王雅丽觉得其他都不错,就是有点闷,见不到什么朋友。璧山自然没什么能说话的人,重庆有几个上高中时的同学,约了两次饭,她也一直没有去见。这和在北京不一样,虽然和媒体圈里的人来往少了,在遇到他之前,也没有谈过正经的恋爱,男女交往还是一直不缺,总会有各种各样的人。
有一段她说,发现自己很招小鲜肉喜欢,他们一旦跟她接触,就被她的谈吐见识迷住了,不能自拔。其中有一个富二代,为了迷恋她和家里闹翻了,到了要和父亲断绝关系的程度,她绝对不能害了人家,忍痛中止了这段关系。自从那两个男人之后,她对大叔有点失去了胃口,也觉得小鲜肉阳光、单纯,没有那么多的浑浊和暗坑。但是处久了,又觉得只是一张白纸,除了肉体之外一无所有,而她终究是有灵性需求的人。再去接触老男人,又掉进和以前类似的处境里,来来回回地兜转,始终没法有个安顿。
直到遇见了他。
穿过两条小街,我们在一家璧山馆子里坐下来,王雅丽叫了两个菜,一个盐煎肉,一个韭菜炒豆干,入口都没有那么麻辣,看来重庆解放碑街头那些目不暇接的火锅和小面,大抵还是给外地游客开张的,本地的菜系并没有那么个性鲜明。
就像刚才我在王雅丽手机上看到他的照片,没有什么棱角,不大像寻常的东北爷们,一张普普通通中年大叔的脸,只是两道粗黑的眉毛透露出某种不甘。
王雅丽说,他是家里的老大,父亲小时候酗酒打人,但又早早过世了,他成了家里的顶梁柱。她觉得这造就了他的性格:能忍,有什么难受憋在心里,比如他忍耐前妻了十几年,又忍了前女友五年,实在忍不住了另一面才会显露出来,一走了之。
在北京,我听王雅丽说起过他。当时我跟她一起去潘家园古玩市场,看她进货。王雅丽那段时间的状态不好,在市场门口,她说和一个男人的关系很纠结,不知如何是好。这个男人跟她精神上很契合,可以跟她聊很深层的话题,主要是佛教方面的,在灵修上也很默契,两人甚至可以一起“双修”。但是这个男人也很黏糊,做生意总是赔钱,交了个特别能烧钱的富二代前女友,女友借了一笔高利贷,算在担保借钱的他头上,现在连利息算下来有二十多万了。她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是帮他还上这笔钱,还是跟他分手算了。
我们一起走进潘家园古玩大厅,屋顶下几十条过道摆满了小摊和货架,人群拥挤得有些过不了身,货品琳琅杂陈,好几条过道的铺子摆的都是水晶,看来眼下很流行,粉黄红紫白各色纷呈,打磨过后都一样剔透玲珑,外行人根本看不出好坏,哪种颜色适合怎样能量场的人佩戴。王雅丽领着我在摊位之间穿行,一边跟我透露,今年以来身心灵疗愈的行情不行了,往年她下个月的排期这个月就报满了,现在却是常常空荡,培训班也开不起来。因为空置成本高,在华联家园站的工作室也退掉了。水晶石的生意反倒好了起来,大约是经济下滑,人们花不起大钱做疗愈,就花些小钱买水晶石什么的。她还想过重拾查星盘和看塔罗牌的业务,又有些犹豫,不好去跟小伙伴抢生意,毕竟很多是她带出来的。
这种情形之下,再要帮助他还欠账,就成了很大的负担了。但她又觉得他的人确实不错,帐也不是他自己欠下的,只是当初仗义签了一个字。
王雅丽跟几个摊主很熟络,老练地看货讲价,那天她购进了不少水晶,又特意带我去旁边的商城大厅,参观了那块号称镇园之宝的天然水晶,也就是她前几天在朋友圈里自拍的“莽子”。
我没有办法替王雅丽拿主意。那天在古玩市场门口分手时,她表示说打算和这个男人分手,我也以为他只是这么多年来出现又消失的男人中的一个。没想到她真的借钱给他还了账,两人正式在一起了,还各自发了朋友圈。王雅丽发的是他送的一束花和写了“I love you”字样的一串佛珠,也把他发的转给了我看,他发的是王雅丽的一张侧影照,显得比真人秀气一点,配文大约是“我在荒地独行日久,无意看见一棵小草,青翠摇曳,停步欣赏,发现原来是一片草地,更加引起我的向往,走进去一看,不仅芳草茵茵,还开满了各色小花,和一些我不知名字的奇异植物。我不禁驻足坐卧,不思他往,后半生当为园丁,殷勤呵护之”。
我觉得他能写出这一段,文思不错,看来也出自真心。王雅丽说他本来就是某所中学的语文教师,因为不得志才下海,只是没有心眼,对朋友过于仗义,因此屡贩屡亏,好处是在修行圈子里结交了众多人脉,拿货分销都不是问题。现在她帮他还清了贷款,算是借给他,又利用他的人脉进货,两人合作卖各种灵性用品,态势很好,他名下的窟窿很快就可以补起来。
没有想到,两人正式在一起没有多久,他忽然提出分手,而且没有商量的余地,说是什么都靠着王雅丽,王雅丽又管他太多,没有尊严。
五
吃过饭我们走出小区,拐一个弯下几步台阶,眼前现出一个湖,。湖面上有一座很高的建筑,四围伸出水泥的臂膀,中心镂空,像一个炼丹炉,王雅丽说是喷泉。我从来没看到过这么庞大的喷泉。湖对面有一些小山。王雅丽说这里以前是一座水库,现在政府改成了公园,好拉动周边的房价,不少重庆人到这里来买房,看中了这边的生态。还有些老太太清晨从重庆出发,坐轻轨来璧山买菜,遛一圈弯再回去,反正老年人坐轻轨免票,她们又有的是时间。
大约由于季节,湖边游人不多,空气清新。我们顺湖岸走到了对面,开始爬那座小山。爬着阶梯的时侯王雅丽说,那次他提出分手之后,她吃了半年多抗抑郁药,现在停药了,但仍旧难以入睡,需要每天服用安眠药。难受的时侯,她每天来这里爬爬山,看看景色,感觉能好一点。
王雅丽说自己失眠有一个原因,是通灵的个案做多了,承担了他人的业力,冤亲附在自己身上。在夜里常常很多鬼来跟她打架,都是那种怨鬼,“一团化不开的黑气”,她的遍身都起鸡皮疙瘩。王雅丽恳求他回来后,他陪着她去了老家东北,找当地的大仙儿,大仙儿替王雅丽把身上附着的冤亲祛除了一部分,夜里没有那么多怨鬼来找她了,但人还是不行,想死,大脑里是一个钢筋水泥墙的世界,没有任何温度,“譬如在这里走着,像有一层玻璃,听到人的声音觉得很遥远,闻不到花和叶子的气味”。他又带着她到终南山脚下一个修行师兄开的精舍里住了一个月,病情仍旧没能缓解,她常常晚上在田野里狂奔,想要找一个死掉的方式,他只好四处去找她,求她回来,往往两个人撕扯着倒在田野里,沾得满身蛛网稻草。
回璧山之后,她仍然想死,有天她在这座山上想要跳下去,又怕山不高摔不死,心想要死也要死在修行路上,就不告而别去了重庆,买了去拉萨的机票。他发信息求她,看在两人共患难已久的情面上,不要丢下他不管,不然他不知道怎样活下去。王雅丽这才退了机票。她是双向障碍,情绪上来了会不停地嗷嗷叫,按都按不住。他实在没有办法,最后把自己皈依的上师活佛介绍给了她。上师来璧山住了几天,给王雅丽做了一周的法事,让她皈依在他名下修行,病情才慢慢好了起来。虽然后来经历了离婚的打击,到底也撑了下来。
这位活佛我在王雅丽的手机上看到了,是三人的合影,活佛在中间,看上去比旁边的他要年轻很多,目光炯炯,用王雅丽的话说是“宝相庄严”。活佛的真实年龄也确实比他小一轮,我想这可能是他犹豫了很久才介绍给王雅丽的原因。
在北京的时侯,王雅丽并不是一个十足的佛教徒。在跟我聊天的时侯,她常常提起自己的守护大天使加百列,说昨夜大天使又跟她对话了,告诉她一些有关人类命运的事情。在谈论两性关系的时侯,也经常说到大母神,说女人要发现自己来源于大母神的力量,男人则要放下骄傲接受大母神的关怀。我怀疑大母神来自于印度,紫膺的名字也与此相关,但没有去查考过。这一次的见面中,她却成了一个纯然的佛教徒。对于这一点,父母都不怎么理解,父亲直接说她请上师到家里做法事是“搞迷信”,但眼看女儿真的好起来一些,他也就不开口了。
顺着台阶往上爬的时侯,王雅丽抬头看着山顶说,每当她在夜里开始害怕,她就想象上师打坐在她的头顶上方,上师的背后是上师的师父,再往上又是上师的师父的师父,这样一直上去,她就感到心里有了依靠,不再害怕了。她理解这就是佛教强调依止上师的原因,只是选择师父要慎重,选定了就坚信不疑。而他虽然皈依得比她早,却总是觉得自己修行时间长,佛法懂得多,在上师面前也放不下自己。
我们顺着山顶的小路走去,到了另一处山腰上,脚旁四处覆盖蕨叶的青翠,山下是隐隐的湖泊和谷地。这里风景真的很不错,在北京完全见不到。假如没有太多的想法,住在这里真的很不错,王雅丽的妹妹就是这样,丈夫关闭了重庆的诊所回来,在一家针灸保健医院上班,她自己在事业单位,下班了打打小麻将,日子过得安稳。
下坡时王雅丽说,她打算卖掉北京的房子。地铁六号线通了之后,小区附近拆掉了很多房子,要搞北京新行政区规划,拆掉之后却没有建起来,如同废墟,反正卖灵修周边这种小生意,在哪里都可以做。在北京也没多少朋友,连兰溪都好几年没有见了。
你儿子怎么办?
儿子在他老爸那里住,他爸怕我不管儿子了,老是问我啥时回北京,我也不想回去了。
那你是打算在璧山买房了?
没想到王雅丽说她也不打算在璧山住。卖了北京的房子,能有一笔不少的钱,她打算去拉萨买个房子之类,在那边修行,离上师也近。她不想再投入男女之情,消耗太大了。自己已经承受不起。
你是不是想出家。
王雅丽犹豫了一会,伸手去掐路边的蕨叶,没有回答。
我们已经顺着小路走到了山谷底部,到了先前的湖边,湖水伸入山坳,形成一个湖汊,湖上有个小小的亭子,我们在亭子里坐下来。湖水的青色浸着山影,线条似有若无。
我们聊了一些朋友圈的话题,和她做过的案例,圈子里男男女女的是非不少,人却越来越疏远。至于那些找她做个案的女人们,也很难有人真正走出来,似乎一份关系变得越来越遥不可及了。
那个男人在哪里?
王雅丽脸上几乎现出一丝微笑。他和老妈住在一起。
那次离家出走,他去了在上海打工的女儿那,待了一个多月。办完离婚手续,他在北京无处可去,只能回了东北生身那个县城,和母亲住在一起。母亲很不希望五十多岁的儿子回来,觉得没有面子,却也没有办法。他每个月可以领到离职学校发的基本工资,一两千块钱,其他就没有什么收入。两人在一起的时侯,房子是王雅丽租的,车也是她买的。当初借给他还账的那十五万,他一直也还不上,离婚的时侯王雅丽说不要了,当作是你照料我这一年多的报酬。
他为什么非要走呢。
王雅丽望着湖面,过了一下说,可能他习惯了痛苦,觉得在痛苦中有意义。有些人,能够一起共患难,但共不了快乐。她的脸上现出一种难以名状的表情,像是湖水的倒影,眼睛似乎也被浸湿了。相识这么多年来,我第一次在王雅丽脸上看到这种表情。
人们承受幸福的能力,比起承受苦难还要差。我想起先前在开往璧山的地铁上,曾经发给王雅丽的这句话,不知出处。身上莫名起了一阵寒战,下午的湖边像是正在变冷。
林乐生
连载中· 55.83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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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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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在神鬼行于大地、邪教遍地开花的大唐。 身体是野神散仙寄生的道场,灵魂是邪祟鬼魅觊觎的盛餐。 神在吃人,人也在吃人,但我想吃神。 子曰:诸神把人当饲料,我把诸神当冤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