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摇摆鼓楼

摇摆鼓楼

摇摆鼓楼

作者: 无界大赛官方账号
已完结都市幻想现代言情

13.93万 字   |52人 正在读

最新章节:第22章 20|更新时间:2024-09-14 11:24:41

作品简介
目录 (20章)

摆动的是震撼,摇晃的是深情。 接下来就来看看大家都是怎么理解和诠释的吧!

第1章 01

金牧师的本名与一位臭名昭著的恶汉相同,很少有人提及。除去那位妄言的传记作者,在金牧师辞世二十年后,作为一位配角,将其名字与身份掼入自己的作品。故事发生在庆尚南道河西郡一处低地,每位人物都有着野花一般的命运,历经飘摇,饱受摧折,而金牧师毕生从未涉足过此地。他生于新溪郡的一个儒生家庭,有六位兄弟姐妹,三人早夭,姨母将其抚育成人,十七岁受洗,二十二岁从大邱府神学院毕业,前往海州邑教会担任传道士,协助校修《路加福音》与《约翰福音》,性情温和天真,行事虔诚,苦苦求索于道路、真理与使命。所以传记所载并不公正。但不妨碍通过两个分别的艰涩时刻来理解或谅解这位复杂的圣徒:兼具着反叛与理性的恶汉在土地上徜徉时,牧师正乘着大船从间岛起航,孤身奔赴远东。若有接近之处,也许是他们当时均已认定了一些支离的论断,准备付之行动。前者虽然残暴,诡计多端,不停地四处挑衅,引发饥馑、战乱,却被认为能够接近,可被说服,甚至感化,显然,此种傲慢无礼的错觉在今日仍未彻底消弭。后者反倒像前者的影子,拖在身后,跋涉于海底与山地,不离不散,在白日里展现,黑夜时匿藏,很难追逐与捕捉。如古书所说,人有两个灵魂,一个来自于心灵,另一个则是在天体的旋转中形成的。

金牧师的日记里没有描述所乘的是一艘什么样的船,凡听过他布道的人,想到此处,眼前都会出现一片大火。源于他时常讲起的一例见证,关于宣教士之落难。数年前,英国翻译官罗布随船泊于大同江的上游,水涡流转,浪声滔滔,他松开一只陈旧的驳船,如在水面上放了一片松绿色的落叶,蒙受感召,顺流而去,由此得入平壤。罗布身背一箱圣书,日夜兼程,分发乡野,欲给予与大地搏斗的人们以一些额外的启示,却不断遭拒,受尽了轻蔑、嘲讽与恐吓,蛮荒之境一向如此。相比教义,人们对他带来的地图和蜡烛更感兴趣,认为地图指引着王朝之宝藏,蜡烛则盗得天国之光明。同船者私下与当地政要勾结,传递新话,制定严规,不出一季,便有志士奋起反抗,趁夜潜入舱内,以圣书作为引信,放了一把大火,航船至此沉没,哭喊不绝,百名乘员无人幸免,万千灰烬一并没入火湖。

众人往往不解其意,谁在罚,何人罪,火源从哪里来,天上还是地下,金牧师不再多讲,拄着手杖默默离席。很少有人知道,那位志士也姓金,本为金牧师的生父。有道人对其言:是以天地有司过之神,依人所犯轻重,以夺人算。金牧师不全信,父亲辞世时,他年龄尚幼,并不知事,之后流离失所,可那些被烧掉的影迹,却从未隐退,溯流而返,字字清晰,刻写入骨,化作稻草与灵符,此世纠缠不休。

不久,金牧师从俄转抵,在省城登记,简述履历,说自己归于平安北道昌城郡长老会,曾在阿努琴区任职,俄文名为伊凡诺维奇·金,经过神学、古典文学及自然科学的广泛训练,受人委托前来,锯裂长石,播撒麦种,也肩负着医疗、通商、建造等重任。此一切均系伪造。

他在中国所侍的教堂,最初不过是三间草房,房顶用芦苇、麦秸铺成,再以草绳束紧。金牧师认为,这里无法抵御严冬时漫长的寒风。再者,人不可与枯草为伍。入驻后,他率领着教众盖了四间砖瓦结构的平房,供日常居住、诵经传教所用,随后规模扩增,本地居民偶有拜访,谈神、问病或乞求布施,狭小空间难以容纳。次年,金牧师拆去平房,从黄海道募来数车新砖,且来且砌,建得一处二层的哥特式教堂,可惜红砖数目不足,使得尾部始终未能封顶。白霜落临,众人只得裹紧了衣服,蜷住身体,心怀盼念,聆听牧师的教诲:太初神创造天地。地乃空旷混沌。渊面晦冥。神之灵运行于水面。神曰,当有光,即有光。神视光为善,神遂分光暗。神名光为昼,名暗为夜。有夕有朝,是乃一日。

一日又一日。《公报》号外披露时,金牧师与道人在庭埕内对弈,对方今次有变,不据边隅,布局天元,金牧师心不在此,眼中星位晃动,徒生倦意。未时刚过,每落一子,地上便积出一阵旋风,拖着鲜黄的落叶,簌簌环行,似一套阵法,梯次配置,或有人隐蔽行拳,时卷时舒,聚作扑袭之势。棋局零落艰难,有眼杀无眼,金牧师几番落空,死子不提,道人见状,默然归拢,将棋子一一纳入方盒之中。围套精美异常,五角微坠,形似压矮的佛冠,上绣真言、密纹、回廊与花卉,向着各处开绽。金牧师阖起双目,唇口翕动,道人领会,自语道,鄂省乱耗,票金飞涨,民众多执纸币,以换现洋。金牧师不语。道人又说,学人奔逃溃散,仅怀惊恐之心,再无进取之念。金牧师叹息。

傍晚,金牧师昏沉入眠,梦里有一枯树斜立,形若老者,几束灰枝如发般垂落面前,缭绕缠动,趋风而舞,忽又挺立为刺,直取其喉。此时,响起一记极重的雷声,低沉洞彻,声布百里,似地心急遽开裂,金牧师惊醒过来,凝望着对面沉寂许久的鼓楼,瓦遮夕阳,青石反光,女墙与垛口鳞次,顶层的悬钟已被窃走,仅余一面挂鼓抖荡不止,如人战栗,而四周空无一物。金牧师不由叩齿数次。余音未散,不远处的大和旅社传来了歌声。

牧师所梦见的老者,在恶汉这里化为一只被掏空的鹦鹉螺,被滔天大浪冲至岩石之巅,立于壁上,嗡嗡长响。恶汉想要躲入其中,传说可避得凶祸,回归本源,这样一来,其所行之事也就不难得以解释——人是如何不可预见的造物。恶汉上行,忽而跌落,血肉粉碎一地,又结成人形,再次攀附,循着纹路,躬身步入螺的洞窟。群星驶过,风速与水流团积于共鸣腔内,呼与吸之间,只有清冷的空鸣,饱满充盈,如在絮语:明日当转回,从红海之路往旷野去。

恶汉曾将一把枯草塞进活人的腹腔,依城墙点燃,团团大火映亮黑夜,人皮近乎透明,逐渐上升,浮于半空,巡礼一般到处游荡,照着灰蓝的光芒,仿佛一轮被锻打过的冷月。恶汉也杀过一位不肯屈从的少女,用的是自己的长发,抚起一把,从背后供奉过去,一丝又一缕,沿着雪白的颈部轻柔环绕,左右摩挲,缓慢勒紧,像一位痴恋的情人,把自己与心爱之人系在一起,拥入身躯,同生共死,世间如溪流潺潺,二人奔流入海。若以牧师诵过的诗句作比,便是“譬如河上的小船飘荡在海里,譬如被驱逐的泡沫长久颠簸哭泣”。总之,恶汉杀罪人,也杀好人,义人,病人,安静的人,平庸的人。杀戮不是惩罚,也无需偿还,只因他们听不见那已到来的异乡人的话语,彼此之苦楚如干涸的季节一般流溢于大地之肺。恶汉漫无目的,旷野荒凉透顶。

深夜,道人又来拜会,金牧师料到有此一遭,本想避开,不知何处可去,便在偏屋内静待。对方一身短褂,手提棱角分明的包袱,敲门入室,坐上桃木椅,半晌不讲话,灯芯忽明忽灭。金牧师问,要走?道人说,得走。金牧师继续问,往哪边去?道人说,不能讲。金牧师说,报上怎么说?道人说,匪势。金牧师说,有指示?道人说,广布侦察,防患于未然。金牧师叹道,怕是防不住。道人说,防不住了,大江南北,行动有变。金牧师说,不知是喜是忧。道人说,此话无理,不似你所言。金牧师惭愧,脸色一紧,再问,欲做何打算?道人说,牧师,刚说过了,不讲。你的东西在包袱里。时日无多,君且保重,后会有期吧。

道人如木窗的剪影,一闪即去,金牧师摘了从不离身的手套,以双手捂面,映着微光,显露出来一截整齐的断指。如短小肥胖的肉虫,布满深褐的褶皱,蠕动喘息,渴求着细嫩的败叶。这是断指同盟会的标志。金牧师在俄国时,立过血誓,“有渝此约,即雷火落于汝之头上,焚烧汝之身体”。如今,云层波动,遮蔽诸天,一场雷火即将降临。

或许那艘去往远东的大船只存在于虚构的日记里,没有六位兄弟姐妹,也没有他人的精心抚育。或许金牧师一生孤命,遭人贩卖,在长久的恫吓与惊惧之中,徒步跨过图们江,抵达乌苏里江流域,他未曾读过神学院,而是东清铁路的第一代施工者,在安奉线与东沿海州的交界处,还埋下过自己掉落的牙齿,以作为微弱的纪念与祈求。三年之前,经由洪神父引介,他在圣尼古莱教堂与安先生相识,被其精纯勇猛触动,加入了同盟会,开始筹划行动。每次密谋时,安先生仿若一根孤独的藤,柔韧锋利,灰暗而不可侵犯,悬在高处,逼视着良心,催促着正义,所有人像在战栗中等待着鞭打,将其所言视为唯一的要务,仆人与新神在此团聚。去年亥月,他跟随安先生潜入车站,共同完成了那次辉煌的刺杀,枪里那八枚刻着十字的子弹即他所盗得。当日,金牧师乔装加入仪仗队,本来准备射杀另一位要员,辗转追击,终得时机,扣动扳机之前,传来了一声清澈的鼓击,似沉着的步履,深山里的召唤,万物倏然静立瞩目。金牧师愣住片刻,随后失去平衡,跌倒在地,匆忙开枪,子弹打在那人的裤袋上。只一转眼,对方便不见了踪影。

金牧师于凌乱奔走的人群间爬行,目睹安先生念着口号被带走,面上毫无惧色。金牧师如被抽去了筋骨,只将手臂撑在地上,一点一点艰苦前进。喊声惊天,卫兵循着枪响摸寻过来。人潮来去,危难之时,金牧师忽生一计,用小刀割破了仪仗队那面大鼓的鼓皮,团身没入其中,将自己倒扣在里面。金牧师持枪以待,如一张拉满的石弓,攥紧了局促的黑暗。鼓中也如山顶,唯有辽阔的回声。不知过了多久,金牧师掀鼓起身,周围空荡,他踉跄着逃离,由此躲过一劫。而后,得知同去的两位被当场击毙,安先生入狱受审,另有十三名同党也均被逮捕。仅他一人逃脱,无处报信。

恶汉无需逃脱,光明正大从监牢里走了出去。他不承认犯下任何一桩罪行,无人亲见,没有切实的根据,一切无非诬蔑与传言。况且,如果有人听过堂前陈述的话,也会认为他是被冤枉的,很奇怪,恶汉讲出来的每一句话,似乎都无可反驳,近于信条和律令,使人不得不去遵从。所有的故事,所有的逻辑,环环相扣,完美无瑕。与其说他在陈述,不如说是宣讲。那些低沉、恳切的声音自天国倾泄,沿阶梯斜落,使得人们为莽撞的指责与愚昧的误解而心生万分愧意。当然,他们确将一些难以启齿的丑行附着在恶汉身上,以抹去自己的罪孽。凡此种种,恶汉一贯沉默,只以冷眼扫视。长达一年的监禁里,恶汉没有吃过一次饱饭,没有喝过一口净水,饿得只剩下一把灰色的骨头,口唇开裂,眼珠迸出,头脑却愈发灵敏、清晰,狼狈地守持着自身的清白。有人妄图损害,动用酷刑,将他的头颅与四肢分别锁紧在圆木桩上示众,离地三尺,仰面朝天,几个时辰的鞭笞过后,恶汉并不折服,开口说话时,人们听见的只是骨骼扯裂的声响。如一位忧伤的亡灵,早早堕入了虚无,没什么不可承受之过错。直至人们出于恐惧、内疚或是敬仰,一桩一桩地认领了那些罪行,并乞求着他的宽恕。

关于恶汉后来的消失,共计三种说法:第一,被亡魂所缠,不是被屠者的精魄,而是那无数的谎言,句句矗立,竖为人形,像是一缕缕瘴气,日夜不停,流窜弥漫,钻入并蚕食着他的身体,使之形容枯槁,先是聋掉,后又变哑,须发皆白,躯体也变得透明起来,最后如同游魂一般,不能上升,也无法下降,囿于荒无人迹的村庄。第二,恶汉重返低地,娶了一位其貌不扬的女人,劈开一片园地,沉默耕耘,辛勤过活,两人有一个可爱的男孩,非他亲生,不过这也不要紧,恶汉将之视为珍宝,忽有一日,群山大火连绵,恶汉为寻其妻,往返数次,最终被活活烧死,其状惨不忍睹,有传言说是男孩放了那把火。第三,恶汉被一匹从天而降的银白母马接去他处,潜心侍奉一位或几位传道者,时局变革,参与了一次机密行动,成功脱逃,藏于教堂的地下室内,如蒙在一面大鼓之中,不敢轻举妄动,随后改换身份,本想继续传教,不料被人发觉,踪迹不明。

扮成牧师、道人与僧侣,应为另一次秘密行动,目的无从考证。不过确定的是,金牧师欲以此来印证,除非经过一切的行为,否则不能得救,而自己从未离弃。全体覆灭后,唯一的火种显现不出光明的意图,反遭质疑与攻讦,懦弱是原罪一种,衰竭也是,唯有死亡,能够无畏地斩断命运,使其重获正义,这是史前的宗教,盲从的审判,隐蔽的道德律法,历历在目,无法不去直视。就像金牧师在战场上第一次遇见的探照灯,光芒从浩瀚的大洋上驶来,如同海神睁开了一只眼睛,凝望着黑暗的通途。有人如是记录:那盏灯在高地上照向对方,光柱散发的炽烈强光聚集了所有的火炬、所有的烽火,光束不仅冲破了黑暗,冲破了一团团的晦暗不明,也冲破了这个转眼即至的未来。引述过后,金牧师摘录一段庄严的口谕:你安心吧,处在邪恶之中的善人,黑暗之中的光明者,居住在野兽的狂怒之中的神,这些野兽不知道他的荣耀。

革命四起,以变法图强为号召。封顶的红砖还没到来,教堂被一再征用,变成讲演所或者阅读社,党人窃窃私语,重现昔日之景。金牧师念起安先生的诗句:到处尽青山,莫作无义神。义与不义,因何分辨,此事费解。将所有人连接起来的,无非一桩又一桩的劫难,偿还不尽,救赎遥遥,金牧师有所预感,真正为仆的日子正要来到。

两个月后,教堂被日本人包围清查,扳倒雕像,拆开地板,圣堂岌岌可危。金牧师抗争无果,反遭羞辱,被剥去了上衣,绑缚在地,露出伤疤与灰骨,形似虚弱的孤兽。众信徒战栗,言语不清,如被刀刃刺在喉部,其中有无党人,难以查证。金牧师暗作祷告,心跳急切如鼓,其低语回荡在厅堂里,像在万民中述说他的奇事。有烛火自屋檐垂落,烧断了栋梁与绳索,尖拱空悬,场内仿佛被施了静止术。金牧师从礼袍的夹层里掏出手枪,摘去手套,将枪口抵在自己的太阳穴上,无视众人,缓慢走去。有信徒匍匐在地,向着倒掉的圣像祈愿。金牧师穿过大门,走出庭埕,去往对面的鼓楼,如同一艘大船横渡险滩,河流湍急,夕阳斜照,断指熠熠生辉。

金牧师踩着碑旁的缠枝纹理,向顶攀去,几度滑脱,再又上行。登顶后,他取下重槌,抡开臂膀,将积尘的大鼓敲响,直到皮面凿穿,破洞释出簇簇尘埃,词句一般零落在地。楼宇摇摆,全城警醒,进而围聚过来,人群如海,清查被迫中止。接下来,如经上所言:他站立,使地震动,观看,赶散万民,永久的山崩裂,长存的岭塌陷。也像那句古老的谚语,在金牧师日记的最后一页,没有中文与俄文,也没有经语与教义,密密麻麻只写着这一句话,북소리는 맹세와도 같았다,북소리는 맹세와도 같았다。回音波动,仿若云层,有人压低了帽檐,拾起金牧师扔下来的那支手枪,连续射出子弹,将之击毙,牧师从楼顶坠落的过程极为迂缓,像是打死了一只树上的鸟儿,下落时不断扑闪着翅膀,几近悬滞,以挽留诸种不舍。四颗刻有十字的子弹分别停驻在他的右腿、腹部、左臂与心脏。

在有限的记载里,那位曾被击中裤袋的要员为金牧师举办了一场简单的葬礼,由于公事缠身,他并未亲自参加,只派来了一位年轻的修士进行布道。前来缅怀的约有六十人,多是教徒,也有受过金牧师援助的平民,人们议论纷纷,大多在谈新政和变革,与金牧师的生平无关。圣台旁边摆了一口杉木棺材,供有糕点祭品,廊柱上拴着一只安静的杜鹃鸟,偶尔跳跃,眼目生动。葬礼于午时开始,很快便结束了,无人亲见金牧师的遗体。那位修士一再叙说着违背教义、毁犯戒律所结成的苦果,以陀螺与稻谷作喻,隐隐将金牧师指认为一则不堪的例证。仪式结束,棺材被抬去郊外的墓园,不少人伴随相送,甫一出门,地表忽然震颤起来,庙宇倾斜回荡,大地内部的钟声与鼓声一齐鸣响,持续近一刻钟,似在宣示着礼成,之后下了一场蚕豆大小的冰雹,粒粒晶莹,如陨灭粉散的天体。抬棺者称,冰雹砸在木板上的声音听来像是许多人在急促地敲着一扇门,以告知屋内的长眠者:是时候了,该醒来了。抵达园地后,天空放晴,平原一片光洁,雨后的墓穴旁生出几株新草,与败叶交错相缠。一束宽广的光照耀过去,折射出斑斓的色彩,修士慨叹,牧师身在其中,此处不再荒芜。迟来的红砖覆在他的身上,恰似一场埋葬的大火。告别过后,众人轻快地走在来时的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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