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茅

狗子赶到的时候，老茅都已经被推进了焚尸炉。

狗子站在门口，安静的抽烟。

老茅的一个儿子两个女儿正在盘算着如何瓜分老茅那个破旧的房子。

狗子掐灭手里的烟，轻轻的扫了一眼能够来火葬场的这些人。

除了同村的邻居之外，大多狗子都不认识。

终于狗子还是忍不住那三个子女的呱噪，一个人走了。

他回到村里，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蹲在老茅家的门口，大口大口的抽烟。

抽着老茅留给他的旱烟。

“操蛋的老天爷！”

抽完烟，狗子恶狠狠的吐了一口吐沫，对着天轻飘飘的说了这么一句没由来的话。

自己一个人走进老茅的破败房子里，开始收拾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墨斗、镇坛木、三清铃、天蓬尺、捧鬼棒……

还有一些甚至是狗子都没有办法叫出名字的东西。

老茅说过，自己有一天死了，这些东西都归狗子。

可是狗子也不清楚，当年为什么老茅执意要留下自己这个全村都痛恨的小野种。

东西收拾到一半，三个子女有说有笑的走进了屋子。

“你怎么可以进来偷东西？”

尖锐的女声，让本就破败的房子落下了为数不多的灰尘。

狗子看了一眼大女儿，头也不回的继续收拾东西。

狗子和老茅在这个破败的房子里生活了六年，

期间只有老大回来看过一次老茅。

只不过回来的目的是希望老茅能够凭借自己的本事和人脉，给自己在公司的职位竞争中争取一点利益。

老茅答应之后，大儿子甚至一刻都不愿意停留。

而老茅也破天荒的喝了二两酒。

醉酒后的老茅说，师傅说一生孤苦，不信命的我强行改命，剩下一儿两女的自己也逃不过天道。

继而，还对着狗子一顿胡言乱语。

“狗子，你天资聪颖，适合这碗饭，可是我什么都不教你，你也不要碰！”

“反正我一个人孤苦就够了，你一定要好好的生活。”

“我不喜欢酒，但是我死了之后，你清明的时候一定要带点酒，不用太好，能喝醉就够！”

……

“跟你说话，你是聋了么？”老大夺过狗子手里的特大号毛笔，顺便打断了狗子的回忆。可他一定不想知道这个笔曾经画死了多少厉鬼。

“老茅说的，这些东西都归我。”狗子伸出手，希望老大归还那根毛笔。

“呦，老头子选了个接班人啊！可是你有遗嘱么？不然凭什么说这些东西是留给你的？”

大女儿叉着腰，眼皮都不舍得抬起来看看狗子，语气充满了不屑。

狗子知道，继续争论下去也没什么必要了，倒不如把东西让给他们，反正这些东西除了狗子和老茅，谁也没办法带出这个房子。

狗子退出了房子，示意三人随便。

看着像是被打上了滤镜的天空，狗子随手掏出烟，叼在嘴上。

二女儿出来拍了拍狗子。“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希望你能理解。”

狗子想二女儿如果不是嫁给了现在这个贪财酗酒的老公，应该会经常回来而不只是用快递来给老茅和自己买一些日用品吧？

可是理解归理解，能不能允许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老大和大女儿不停的在往自己的车上搬着那些自己觉得值钱的东西，一个被老茅用红布包裹严实的东西终于在老大半抢半哄的抱在了怀里。

狗子知道，那是一个菩萨像。狗子刚要拜上一拜的时候，老大开始抽搐。二女儿眼疾手快上前搀扶，而狗子则是接住了老大拿不稳的铜像。

“你还真是个只认钱不认人的傻狗！”怀里抱着一大堆东西的大女儿大声的骂了一句狗子，却也没舍得放下手里的东西，看着二女儿手法生疏的给老大掐着人中。

狗子摇了摇头，他知道，这些土办法是没用的。

二女儿有点着急，带着哭腔爬到了狗子的面前。

“狗子……”一句话都没有说的她开始哽咽起来，死死抓着狗子的裤脚不肯松手。

这一变故终于引来周围邻居，大家开始七嘴八舌的讨论，却没有一人上前。狗子看着面前这群人的嘴脸，心里有点泛酸。

老茅可是守了这个村子半个多世纪啊，他狗子这六年里，虽说没啥本事，却也出了不少力。可是真到有事情的时候，舆论还是一边倒的向狗子压了过来。

“二姐求你，好不好？”

二女儿抬着头，突然感觉面前的狗子有一点点的陌生。她是最后出嫁的，出嫁之前狗子被老茅领回家，和狗子接触也相对较多。那个刚见面只会躲在老茅身后的男孩子，突然间就这么高了。

狗子弯腰扶起坐在地上的二姐，帮着二姐擦了擦脸上的泪水。

“好！”

在全村众目睽睽之下，狗子第一次展现他在老茅身上偷学了六年的东西。

摇着三清铃，缓缓的扶起不省人事的老大，让他跪在铜像前。

没有风，可是铜像上本来包裹严实的红布一下子飞了起来。

金刚怒目。

狗子将菩萨像恭恭敬敬的请进房子里，随后从身上掏出了一把糯米，强行塞进老大嘴里。

老大一口气，开始不停咳嗽，嘴里的糯米转瞬变黑。

村邻此刻终于开始停止了议论，他们对老茅敬多于畏，而现在，狗子突然展现的能力让他们开始有点怕，就像怕那个当年被全村联合逼死的狗子的母亲。

叹口气，狗子收拾了一下，开始驱散村邻。

脸上的不情愿，可是却再也没人敢对狗子说什么了。

“二姐，这些东西别拿了。”

狗子好心的叮嘱这二女儿，可是这句话说出口，却让姐妹三人产生了深深的误会。

狗子看着刚被自己救起来的老大，随手掏出了一张符箓，对着老大说：“大哥，晚上十一点一刻，面朝正北，烧掉后兑水服下，三日后可痊愈。”

老大一把抓过面前的符箓，看着狗子，犹豫了半天最后说了一句：“卖了钱我们要一起分！”

狗子动了动嘴角，努力的想要笑着回答，可是最后还是一句都没说，只是点了点头。

所有人都走了，狗子一个人呆坐在院子里，扔下最后一根烟准备走的时候，门外一阵刺耳的刹车声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