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心情平静

已经是深夜，浓重的黑暗将暖冬别墅包裹起来，刺骨的冷风呜呜刮着，阮初雪一出门便打了个寒颤。

一辆路虎静静停在别墅前，黑暗中，有红色的亮光明明灭灭，阮初雪走近了才发现是靳闻之靠在车前在抽烟。

他的脚下散落了一堆烟头，显然已经在这里很久了。

阮初雪脚步顿了顿，然后走到他面前笑道：“这么多烟头，一会儿你走的时候可得把卫生打扫干净！”

靳闻之抬眸看着她，眼眸中情绪复杂，他没说话，将烟扔到地上，泄愤似的踩上去。

阮初雪觉得有些好笑。

不知道是不是已经痛不欲生一整天了，现在她反而觉得心情平静，毫无波澜。

阮初雪转身，也靠在车身上，语气平静到好像在说别人的事：“脑干胶质瘤，虽然还需要进一步确定分期，但我现在已经开始频繁地呕吐头痛，还曾有过短暂昏迷……大概是晚期。”

靳闻之的气息一瞬间变得凌乱起来，他死死低着头，却还是压不住嗓音中的颤抖和哽咽：“不会的，你去的那个医院仪器落后，兴许是检查结果出错，明天我带你去……”

“出错的概率是万分之一。”

阮初雪打断了他，她转过头，看着他笑了笑：“我已经接受这个结果了……不说这个，我有事情要求你帮忙。”

靳闻之看向她，借着月光，他可以清楚地看到她几乎瘦成了一把骨头，脸色苍白如纸，整个人仿佛陷入了死寂之中。

他心中浮现出浓重的悲哀，半晌才出声：“什么？”

阮初雪看着他，目光中透着祈求：“我记得你说下半年你要出国交流，能不能求你，把余余带上？”

靳闻之瞬间便懂了她的意思：“初雪……”

阮初雪撇开目光，自顾自地说道：“厉炎枭和庄乐怡要结婚了，我不放心余余留在他们两个身边，我会尽快和厉炎枭离婚，然后将余余送出国。那个时候我大概已经不在了，只能麻烦你帮他在国外安顿下来。”

“这几年我已经尽力让阮氏步入正轨了，虽然远远比不上我爸在的时候，但也算小有规模，我把阮氏送给你，只求你多照顾照顾余余，让他不至于孤苦无依，那么小一个人在国外长大……”

“阮初雪！你这是在干什么！”靳闻之有些恼怒地低吼，他的手重重拍在车窗上，几乎抑制不住胸口的悲伤。

阮初雪沉默了片刻，又淡淡笑了起来：“你听不出来吗，我在托孤啊。”

靳闻之的唇颤抖了几下，他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那你呢？初雪，你把阮氏交给我，把厉余交给我，那你呢？你怎么办？”

她怎么办？

阮初雪胸口一震，接着有无穷无尽的难过和绝望涌了上来。

她本以为自己已经接受了这个结果，可此时被靳闻之这么问，她的鼻子却忽然一酸，伪装出来的平静顿时被击得粉碎。

“我还能怎么办？”阮初雪的嗓音发颤，再也维持不住冷静，眼泪不受控制地往下掉：“我只能等死啊。”

她也不懂，明明她已经够倒霉了，命运却还是和她开这种玩笑。

是上天看她前二十几年的人生太过顺利，所以看不下去要将她的一切夺走吗？

她委屈，她不甘心，她也放心不下自己的孩子，可她又能怎么办？

靳闻之看着她哭，心痛至极，他走上前紧紧抱着她，不停地说着：“初雪，你不会死的，我之前听说国外已经研发出治疗肿瘤的新技术，你和我一起去国外，我们一定有办法……”

“你们在干什么！”

一道阴恻恻地嗓音忽然在他们身后响起，听着令人心中发寒。

阮初雪心中一惊，从靳闻之怀里挣脱，转身便看到厉炎枭站在别墅门前，浑身肃杀。

她的心蓦得慌乱起来，下意识地解释：“我有事找闻之帮忙……”

厉炎枭冷睨着她和靳闻之，看着两个人讽刺道：“有什么忙，需要你深夜站在家门口投怀送抱的帮？阮初雪，是我满足不了你吗？”

阮初雪脸色一白。

靳闻之向前一步，把她护在身后：“厉炎枭！你说话别太过分！”

“我过分？”

厉炎枭看着靳闻之的动作，觉得扎眼极了，他心里不爽，脸色越发冷漠：“阮初雪，你刚才还一副快死的样子瘫在地上，现在就有力气和野男人私会了？既然这样，还装什么情深不悔的样子拖着不愿意离婚？”

“厉炎枭！你知不知道初雪她……”

“闻之。”

阮初雪打断了靳闻之脱口而出的解释。

她看着厉炎枭，忽然觉得自己好像不认识这个男人了。

她爱的那个厉炎枭虽然对别人冷漠，但对她一向温言软语，生怕她受到一点伤害，生怕她落一滴泪。

而不是眼前的这个男人，对她的痛苦视而不见，不分青红皂白地冤枉她，羞辱她。

兴许是生命所剩无几，让阮初雪忽然厌倦了与厉炎枭和庄乐怡的纠缠，她想离婚，想远离这一切。

阮初雪这么想起离婚这个决定，心脏却依旧抽搐般疼了起来。

月光下，她的脸色苍白又疲惫，神情中却有着孤注一掷的坚决：“厉炎枭，我想和你谈谈。”

不知为何，厉炎枭的心中忽然升起一丝不安。

他下意识想要拒绝，但看到靳闻之担忧地看着阮初雪，他的眼眸又冷了下来，嗓音中没有丝毫感情：“来书房。”

阮初雪用眼神示意靳闻之先离开，接着静静地跟在厉炎枭身后。

雪还没化，鞋子踩在雪地里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黑暗中，阮初雪看着厉炎枭的背影出神。

五年前的这个时候好像也下了雪，她和厉炎枭在干什么呢？

她记不太清了，但总归不是像现在这样彼此憎恶，无话可说到一开口便是朝人心口扎去的利剑。

到了书房，厉炎枭浑身挟裹着寒意，他看着阮初雪，讥讽似的问：“谈什么？”

阮初雪垂下头沉默了几秒，她捏着拳，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发出微小的声音：“我们……离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