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我养你

李卫东其实一点也不清楚。

大器晚成的李卫东三十岁才积累到人生中的第一桶金，而后搭上了互联网的高速列车，之后便一发不可收拾，财富迅速累积。不过四十岁就将一手创立的公司打造上市，完成了在纳斯达克敲钟的壮举。

在欢乐场中左右逢源的李卫东的确忽略了点什么。

否则的话，那个刚刚能够口口声声说出这是我韩晓培自己选的男人，是好是坏我自个儿受着的女人，怎么就能够心平气和的在离婚协议上签字呢？

到底是什么变了？

李卫东扪心自问，他其实从来没有仔细认真的思考过这问题。

或许是真像韩晓培在离婚时候说的那样，是自己变了，追名逐利，他忽略人生最重要的东西，也辜负了和他相爱一生，想要厮守到老的女人。

夕阳的余晖散去，家家户户的灯都暗了下来。

李卫东躺在床上没头没尾的琢磨，眼瞧着韩晓培在屋里头忙里忙外。屁大点的屋子家徒四壁，但性子要强的韩晓培非得要收拾的干净整洁才可以。

“东子，我出去一趟，马上就回来，你先睡？”

韩晓培抹了把手，见到李卫东迟迟没睡，这才探着脑袋朝着屋里丢下一句，扭身就准备朝外走。

“啊？这么晚了去哪？要不要我跟你去？”

李卫东坐了起来。

“不用，就是出去一趟，马上就回来。”韩晓培擦着手进来瞧了一眼，丢下一句便默不作声的退了出去。

她出了家门，心虚的朝着屋里头看了一眼，见到李卫东没什么动静这才出了口气。

沿着筒子楼的廊道，韩晓培一直走到了拐角。

她站在一个房门外头来回打转，足足转悠了好一会，韩晓培才咬了咬嘴唇，下定决心是的站定伸手叩响了身前的房门。

“谁啊。”

屋里传来一个不耐烦的女声，房门打开，一个四十多岁的妇女不悦站在门里，见到门口踌躇的韩晓培，妇女的脸黑了一下。

“韩晓培，你来干啥？大晚上不睡觉，出来卖骚啊。”

闻声，韩晓培的脸明显白了一下，她咬着嘴唇，陪笑道。“蔡姐，小点声，我过来是想求你个事儿，你能借我十块钱不？”

“借钱？”

蔡桂芬的声调直接就高了八度。“韩晓培，你借钱借到我头上来了？我还没好好跟你算过呢，先前我就给你借了五块钱，你说隔天就给我。可我好心好意的给你借钱，你倒好，这个月碰到我低头走，咋的，要借钱是不是把之前的账给结了？”

蔡桂芬鼻孔朝天，声音嚷的老大。

“蔡姐，你小点声，可别让我们加东子听到。你放心，我之前借你那钱我一定会还给你的，你也知道，最近我们家不太好，我又从纺织厂里下岗了，不过你放心，我已经找到了活儿，等发了工资就给你。”

“我们东子今天受了伤，我想着明天给他做顿好的，包顿饺子吃。蔡姐，你行行好帮帮我成不？等工资发下来，我再多给你五毛，你看成不？”

韩晓培强忍着羞辱，连声保证道。

她朝着自家紧闭的门看了一眼，生怕这边的动静引起了门里头李卫东的注意。

可韩晓培话还没说完，就被蔡桂芬推了一把。

“发工资？等你发工资黄花菜都凉了，还吃饺子？我们家还没顿顿吃饺子呢，你们当家的受了伤我看是活该，也不照照自个儿什么德行，也想当万元户？”

“姐……”

韩晓培咬着牙乞求道。

“我呸，谁是你这个骚蹄子的姐。”

“别说没用的，你不是长得漂亮吗？长的漂亮你倒是出去卖啊？”

筒子楼就这点不好，一条廊道挂着十几户人家，再加上不隔音，蔡桂芬高着嗓门，一下子就把左邻右舍都给喊出来了。

“你……你怎么骂人！”

韩晓培眼中含泪，她是头一次这样被人羞辱。

“骂人？？老娘还打人呢，大家伙都来看看啊，这小浪蹄子出去卖也不还钱，还想跟我我们老蔡家在借钱吃饺子？”

“大家伙都来评评理啊。”

韩晓培何时跟这样的河东狮打过交道？

韩晓培脸色煞白，邻里街坊们指指点点的目光朝着她望来，韩晓培一下子就哭了出来。蔡桂芬是纺织厂的，两人一个车间，韩晓培这才起了和蔡桂芬借钱的心思，她万万没想到蔡桂芬是这样的人。

眼泪疯狂的在眼眶打转，韩晓培几乎是强忍着才没让泪水掉下来。

可蔡桂芬却不管那个，扯着破锣嗓子叫唤起来，恨不得吵的人尽皆知，边喊，蔡桂芬抬手就要去扯韩晓培的衣服。

“你碰一下试试？”

就在蔡桂芬的手快要碰到韩晓培衣服的时候，李卫东的声音响了起来。

“我碰了咋的，哪家的裤裆没兜住把你李老二露出来了？欺负我们老蔡家没有男人了？你媳妇骚，还不能让人说？”

蔡桂芬梗着头就骂了一句，她话还没说完。

啪。

李卫东一巴掌就扇在了蔡桂芬的脸上。

“杀了人，他李老二要杀人了啊。”

“邻里街坊的都出来评评理啊，他们一家子吃不起饭，就要跟我们老蔡家借钱，不借还打人，大家伙儿给评评理啊。”

蔡桂芬一屁股就坐在地上嚎啕大哭，好像受到了多大的冤屈是的。

邻居们指指点点，李卫东不用听就知道不是什么好话。筒子楼就这么大点的地方，都抬头不见低头见，哪家有点子破事儿旁人没少议论。

何况是自己这个临时租住的外来户？

换做脸皮嫩点的兴许可能就怂了。

不过李卫东哼了一声。、

啪。

反手又是一巴掌。

“你再嚎一个试试看？”

“蔡桂芬，欠你的钱，我一分不少都给你还，但你要再管不住这张嘴，信不信我继续抽你脸？你可以试试看，是你的嘴厉害，还是我的手硬。”

李卫东脸色阴沉，似要滴下水来。

嘎。

哭嚎截然而至。

蔡桂芬万万没想到李卫东竟然当着这么多邻里街坊的面儿也敢对她一个老娘们下手，她捂着肿起来老高的腮帮子，气的说不出话来。

李卫东哼了一声，完全无视了邻里街坊们的目光，拉着韩晓培就往家走。

关了门，李卫东的脸色依旧阴沉无比。

“东子……”

韩晓培忍住了眼泪拉了李卫东一下，可后者没理，一屁股坐在床头上盯着韩晓培就臭着一张脸。

房间里气氛安静的吓死人。

“下岗了？”

“嗯！”

韩晓培捏着衣角，嘴唇抿的紧紧的。

“为什么不跟我说？”

李卫东道。

“我……”

韩晓培张了张嘴。

“我什么我，我们是夫妻，我用得着你个瓜婆娘照顾我的自尊心？再者说，我李老二就是在没有你能耐也不会叫你受蔡桂芬那些个傻逼的鸟气。”

李卫东瞪了好像做错了事一样的韩晓培，声音软了下来。“小培，你是我老婆，不管发生什么事儿，你都得信我。没错，我是下海赔掉了裤子，但我李卫东养老婆的本事还有，不用自己老婆卑躬屈膝的给别人家借钱。”

“你男人算不得什么了不起的大人物，但我不混，知道男人说话一个吐沫一个钉，先前苦了你，这是我的锅，但从这以后……”

“我养你。”

李卫东说完，绷了一路都没掉下眼泪的韩晓培哇的一声就哭出来了。

李卫东一下子就慌了。

可他手足无措的怎么安慰，这眼泪留下来却根本止不住了。

韩晓培哭的撕心裂肺，仿佛在释放着多日的压抑。

李卫东不管不顾的就和他那一帮狐朋狗友下了海，国营厂的铁饭碗说辞就辞了，可捣鼓来捣鼓去，李卫东陪掉了裤子，两人不得不蜗居在这小小的筒子楼里。

日子苦，没啥，韩晓培没埋怨过。

可她太难了，兜里掏不出一分钱，兜里比脸还干净。走到哪都要受到白眼和奚落，韩晓培能忍到现在已经到了临界点。

李卫东一席话说的又冷又硬，强势霸道。

但却说的韩晓培心里一软，尤其是那一句斩钉截铁的我养你，却比什么都让人安心。

我韩晓培选的男人不求有多大出息，但顶天立地。

我韩晓培没选错人。

夜深了，韩晓培的眼泪打湿了半边枕巾子，可她嘴角带着笑沉沉的睡了过去。反倒是李卫东在一旁翻来覆去，辗转难眠。

后半夜的时候，顶着两个黑眼圈的李卫东蹭的一下子就坐了起来。

他牙关要紧，拳头捏的紧紧的。

上辈子，他没能给这个女人一个完整的婚姻。

如今重来一次，他李卫东要不叫韩晓培过上最好的生活，成为最幸福的女人，那他李卫东就该天打雷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