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墨香

这个清宁倒是第一次听说，颇觉得新鲜。不禁好奇道：“哦，那府里是怎么传我的？”之所以有这么一问，是因为刚才柳清雅来找她对质，话说一半又底气不足。明显是听了谁的挑拨，可若是真有人明说，柳清雅一定会把那人带来，既没有，那只能说传言了。双喜这一搭话，清宁正好探探原委。

双喜正在兴头上，没有多想就答道：“小姐不知道，咱们府里原来住着老太爷老太太，原来府里的规矩也是挺严的。我听浆洗房的小环儿说，太太刚嫁进来那会儿，也是一大早就到主院里去晨昏定省，伺候老太太。自从老爷接管了家里的生意，老太爷就和老太太去临安老家养老了。把大部分伺候的老人也带走了。没了婆婆压着，太太就不起那么早了。后来有了大小姐，老爷太太宠得不行，也不要求早起。”

清宁点了点头，示意她继续说。双喜又道：“前些日子，小姐每日早起，去给太太请安。就有人拿大小姐跟您比，说您到底是读书人家出来的，就是知礼数。这话被太太知道了，罚了那乱嚼舌头的。又有人说太太罚她是怕您听到多想，恐怕您再这样乖巧，大小姐都要失宠了。谁不喜欢懂事孝顺的孩子呢？大小姐今日过来，怕也是听了这样的流言......”

清宁听了又点点头，心想八成是这样了。她对双喜道：“既知道是流言，就随她去。只是我们院子里的都不要传了。回头你也跟小丫头们说一说，或者跟冬至姐姐说一声，让她管束一下院子里。切不可再让人多嘴多舌，出去惹事端。我也只想安安稳稳过日子罢了。”

双喜应是。清宁又和杏儿躺了会，可到底过了觉头睡不着，索性起来。可是起来干什么呢？清宁环顾四周，仔细看着她的屋子，总觉得少了点什么。到底是什么呢？

她的屋子里什么都有，比她原来的家要好上很多倍。可是清宁怎么看，都觉得不对。想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少了墨香。他爹是举人，又一心想要再高中进士，平日里除了吃饭休息的时间几乎都在读书。所以家里面到处都是书。书房里有，厅堂里有，卧房里也有。她爹走到哪里都能拿起书本来读，也教她认字。她娘总笑话这么小就教认字，难道要教个女状元出来？爹爹便笑着说这也不错，女儿家读书明理了，将来一定能过得好。

记忆中爹爹总是在家里，偶尔出门参加个诗会，也是很快转回家来继续读书。爹爹跟娘亲恩爱和睦，有时候就有点黏黏糊糊的。写字时总爱支使娘亲给他磨墨，画画时又一声声喊着这个颜色差了，那个颜色水放多了，催着娘亲给他点色，找颜料。每每这时候，她娘总是一边做事，一边拿白眼瞟他。惹得她爹哈哈大笑。然后把画的画，练得字到处放，让她娘忙前忙后的收拾。还借口说是因为墨迹没干，要晾一晾。那整日里飘着墨香的院子，便是清宁记忆里的最深刻的味道。如今她的屋子里，珍奇摆件什么都有，就是没有书本，没有墨香。

清宁没来由地，突然很想念那个味道。于是她问双喜:“老爷给我准备文房四宝了吗？”

双喜一愣，柳家没有读书的孩子，连大小姐都没有启蒙。柳家除了老爷的书房里有文房四宝和太太理事的花厅里有些账本，其他地方好像都没有。她摇摇头：“没有。布置院子的时候是老爷的小厮阿荣和阿华亲自弄的，我和红梅也来帮忙。老爷让人准备了好些东西，就没见到文房四宝。”

清宁想了想：“那你知道哪里能找到吗？我想写字。”双喜有些为难。清宁叹了口气：“罢了，给我收拾一下吧，今日我早些去母亲那里问问。”

何氏刚听了下人禀告，知道了清雅到清宁院子里闹了一场。正生气着，就听人禀告清宁来了。“难道是来告状的？”何氏心下狐疑，让人把清宁请进来。

清宁如往日一般微笑着进来，给何氏行了福礼，坐到她身边说话：“您今日可歇了午觉了？”

何氏笑道：“劳你时时挂心，我都好。”

寒暄了一阵，清宁开口道：“呃，女儿有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何氏心里想，来了，果然今日来早是要告状的。她假装不知，故意问道：“都是一家人，跟我还有什么不能讲的？”

清宁还是犹豫了一下才道：“不知......您能不能给我买些笔墨纸砚？”

“啊？”何氏已经做好了清宁要告状的准备，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清宁解释道:“以前在家的时候，爹爹爱读书，也教了我认字和画画。今日里我闲来无事，想练练字，这才发现，我那里没有文房四宝......”她声音越说越低，怕何氏误会她说柳家是商户，没有底蕴。

这个何氏倒是不在意，她自幼出身商户，家里只有哥哥到了年纪去私塾识了些字。长大了嫁的也是商户，柳老爷也不是爱读书的性子。家里没有文房四宝也不怕人笑话。

她回神道：“哦，你说文房四宝啊？没问题，这种小事哪还要你如此郑重地跟我说，让冬至派人给你去买就是了。只是你小小年纪，都读了哪些书？”

清宁尴尬道：“也不多，只背了《女训》《烈女传》。启蒙学的是《千字文》《百家姓》《三字经》。爹爹还教了弹琴，只是我愚笨，记得不多。”

何氏张口结舌，清宁去年来她们家之前才六岁，学了怎么多还说自己愚笨。想到自己那整天满院子疯跑的女儿，简直没法比。或许也该给女儿启蒙了，只是请先生是大事，还得要柳安平回来拿主意。于是她道：“我让春末去取些笔墨你先用着，等老爷回来，我再让老爷给你挑些好的。”

清宁行礼道:“那就多谢母亲了。”说完顿了一下，她居然这么轻松就把“母亲”喊出来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