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杏花树下一条狗

吴小陌飞一般地冲过去，分开人群，有个穿着银灰色唐衫的老爷爷倒在地上。

运起灵通眼定睛一看，老爷爷身上的经络显示得清清楚楚，主气管岔道口急性阻塞，哮喘合并呼吸衰竭。

吴小陌并拢食中二指，照着老爷爷的天突穴点了下去，随后在主气管的岔道口上揉了几下，老爷爷“嗝儿”的一声苏醒过来。

围观的老人们齐声欢呼，都说吴小陌了不起，简直是华佗在世，扁鹊重生。

有个红光满面的秃顶老爷爷跑过来跟他合影，问他要电话号码，说老伴儿身体不好，问吴小陌能不能想个法子，给他老伴儿调理调理。

吴小陌自己还没有整明白呢：到底怎么回事？刚才怎么想都没想，直接往那个地方戳了？难道这就是天地八法里面包含的医术？

以他目前的水平，还不能确定唐衫老者的病有没有彻底治好，这个节骨眼儿上可不敢随便答应别人。

关二爷传他天地八法时特地嘱咐过，勤加修炼才能有所成就，现在还没有来得及修炼，万一兜不住，把事情办砸了那可不行。

再说了，曹妈妈的医药费还没有交，指不定那个姓曹的家伙急成什么样子了呢。

“老爷爷抬举我了，我只是瞎蒙赶了巧。”

随便找了个借口，吴小陌撒腿就跑。

被他救醒的唐衫老者正要表示感谢，没想到小家伙一溜烟跑远了，喊了好几声没能喊住，只留下一抹矫健的背影。

湖滨公园位于金姬湖西岸，月牙湾是吴都最高端奢华的住宅区之一。

垂柳映朝阳，波光粼粼，一簇簇的红顶独栋别墅，沿着月牙湾错落有致地分布着。

在这种地方想要找辆出租车实在太难了。

奶奶个熊，昨天晚上到底走了多少路？这里距离古城区十几公里，只能弄辆公共自行车骑回去了。

打开手机软件搜寻租车点，有辆明黄色的越野车擦着他的身体开了过去，正惊艳间，那辆车靠着马路沿儿重新倒了回来。

车窗打开，司机不言不语。

吴小陌没好气地扭过头，触碰到了他此刻最不愿意看到的目光。

“我……散个步。”

尴尬地撸了撸后脑勺，他把手插到裤兜里，夸张地昂起脑袋，装作非常随意的模样。

“大早晨跑这儿散步，骗鬼呀你？”

是梁暮雪。

她戴着白颜色的棒球帽，穿了件同色系的吊带长裙，羊脂玉般的肩膀展露在清晨温润的阳光下，缎子般的长发上泛起淡淡金光……

“你不是不理我的吗？”

吴小陌嘟囔了一句。

“那你等着吧，等到八点钟都不会有车。”

油门声轰轰作响，迎着金光，越野车疾驰而去。

“神经病，老子愿意等关你屁事。”

吴小陌在心里骂了一句，有什么了不起？不就是辆大汽车吗？老子看一眼就能赚到五十一万，多看几眼，连大别墅都买得起。

低下头来继续查询，越野车绕过环岛开了回来。

“上车！”

梁暮雪歪着脑袋吼了一声。

“切……”

虽然不愿意搭理她，但是这种凶巴巴的女人还是不要得罪的好，吴小陌极不情愿地坐了进去。

抱着胳膊坐了一会儿，车厢里的奢华内饰吸引了他，两只眼睛开始滴溜溜乱转，手也跟着不老实起来……

空间真大，这辆车估计不便宜。座椅又软又厚香喷喷的，妈妈刚刚晒过的被褥不过如此。

梁暮雪什么都没有问，直接轰油门走人。反正往市里开，吴小陌没有太在意。

约莫开了十几分钟，穿过内环高架，沿着干匠路继续走了一段，在齐云楼边上调了个头。

“就这儿下吧，有点事情需要处理。”

吴小陌憋着嗓子，尽量让自己的语音语调听起来成熟一些。因为梁暮雪看上去比他大几岁，不能在女人面前丢了面子。

谁知道人家根本没有理他，越野车七兜八拐，顺着鹅颈湾直接绕上凤凰街，从凤凰街穿过干匠路拐进了建新巷。

“我要下车呀，你把我带到哪里去？”

吴小陌急了。

梁暮雪侧过脸来瞥了他一眼，目光中带着挑衅的味道：“害怕了？前面就是屠宰场。”

“拉倒吧，屠宰场十年前早就搬走了，现在古城区到处都是文物控保建筑，不允许建工厂。”

吴小陌大手一摆，满不在乎地说。

咦？不对劲，突然意识到梁暮雪很不简单。巷子里的地形怎么这么熟悉？连早就搬走了的屠宰场她都知道。

吴小陌斜着眼睛，满脸疑惑地打量着梁暮雪。

梁暮雪象尊冷冰冰的塑像，在大儒巷口子上拐了个弯，越野车在一扇大铁门外面停了下来。

“舒雅服饰公司？大清早来这儿偷东西啊？”

这家公司他知道，已经废弃好多年了，小时候经常在这一带跟城东小学的对手们约架，还被舒雅公司看厂子的大狼狗追着咬过。

不过星期五晚上他就回来报仇了，是曹嵘出的主意。

2013年6月28日，星期五，他记得清清楚楚。

因为那一天是他生日，和曹嵘在家里吃完妈妈做的美羊羊蛋糕之后跑出来玩，在老新村改造的工地上偷了一大桶涂料。

两个人用涂料把大狼狗浇了个透心凉，据说那只大狼狗没过多久就死掉了，为此他还于心不忍，难受了好一阵子。

想到这里，吴小陌心虚得不行。

偷偷地瞄了梁暮雪一眼，她好像没事人似的，从包包里掏出钥匙，打开大铁门走了进去。

大狼狗不会是她养的吧？

应该不会，八年前没在这家公司附近看见小女孩。

不过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迅速侵占了吴小陌的脑海，以至于梁暮雪连着“哎”了他好几声都没有听到。

“这是我妈妈的公司，明天就要改造成创意产业园了，帮我把大黄的骨灰盒起出来，我要给它换座新坟。”

完蛋，那条大狼狗就是黄颜色的。

梁暮雪扶着大铁锹，站在院子西北角的杏花树底下。

吴小陌不由自主后退两步：这是在套我话呢，如果被证实，她一铁锹抽过来，拍我个满脸花给大狼狗报仇。

见他愣在原地呆若木鸡，气得梁暮从鼻孔里哼了一声：“切，真是看走眼，一点男人样子都没有。”

“什么？说谁没有男人样啦？你才没有女人样，扛把大铁锹，一点淑女的样子都没有。”

劈手夺过大铁锹，吴小陌吭哧吭哧开始挖土。刨下去半米多深，一只天青色的瓷坛子露了出来。

坛子上放了只牛皮项圈，牛皮已经腐烂得掉渣渣了，项圈上挂着一枚实心铜牌，铜牌上刻着大狼狗的立体头像。

反面还有大黄两个字，底下是一条横线，横线下面写了一句话：大黄的妈妈是大美女哦，送我回家请您吃饭。

最底下留着手机号码。

“大黄是老死的吧？”吴小陌不敢回头，蹲在地上假装辨认铜牌上的字迹。

“被坏人害死的，监控画面看不清楚，应该是两个小学生。”

“不可能吧？小学生看到大狼狗肯定逃跑。”吴小陌强装镇定。

梁暮雪一巴掌拍在杏花树上，伴随着旋转飞舞的落叶，她咬牙切齿地说道：“我不会就这么算了的，总有一天抓住他们，让他们跪在大黄的坟头上，亲手掐死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