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醉谈（下）

两人你来我往，一句话也没说就先后喝下了十来盅。

吸了一口气，林铭放下酒杯。

见他欲开口，路宁远也放下杯子，眼神清亮地看着他。

“路宁远，”林铭不再客套地叫他“路总”，而是连名带姓地叫道，“这么多年，清欢过得怎么样？”

见他一开口就提清欢，路宁远心中暗凛。

沉吟了一下，他开口道：“有我在她身边，她很好！”

“好！”林铭没有再追问，只是继续倒满酒杯，向着路宁远举了举。

路宁远也没有再多言，和他继续你一杯我一盏地互敬起来。

守在门外的服务员听着里面悄无声息的，偷偷从门缝张望了一下，只见两人神色未动地闷声互敬，看样子，那两坛子酒已经被喝得七七八八了。

缩缩脖子，小姑娘有些犹豫，刚才经理可是特别叮嘱，叫他看着这一桌，要是林市长喝多了，要赶紧通知经理，可现在这个状况到底是醉了还是没醉呢。

看酒喝了这么多，又不吃菜，再厉害的人也有醉意了吧？

可看眼前两个人的状态，神态镇定，坐姿优雅，连喝酒的动作都这么好看，又不像是醉的。

话说这个林市长和他的朋友还真是都长得一等一的帅啊。

正当小姑娘对着门缝遐想时，肩膀被人拍了一下。她吓了一跳，赶紧捂紧嘴巴回头看。一看正是经理，看来是不放心亲自过来看了。

“怎么回事？这林市长说吃饭也不点菜就喝酒？”经理压低声音小声问道。

向包厢里撇撇嘴，小姑娘也疑惑道：“我也不知道啊，两人一言不发，就光喝酒了。”

“哎，经理，你说这林市长和这个帅哥什么关系。不会是……”她递给经理一个暧昧的眼神，声音压得更低。

“别胡说！”经理作势要打她。

“哎，要不林市长怎么还单身呢？听说他都三十多了。”小姑娘还要论证自己的猜测。

“一天到晚都想什么呢？你们这些小年轻，不务正业！快去叫总台先开一个房间，一会给林市长休息！”经理挥挥打发她。

“哦——开房间啊？”小姑娘故意作出一副你也这么看的表情，又引来经理的一记白眼，低笑着跑了。

在门内的两个男人听着门外的议论，脸都绿了。没想到现在的年轻人这么开放。

“林经理”林铭叫道。

门外的经理应声而入：“林市长，您还要点什么菜么？”

皱皱眉，林铭又对经理道：“林经理，这位是路总，我们曾经同事过，多年未见，今天相约在这里就是想清清静静地喝个酒。”

“好好，路总，您好！”经理立即和路宁远打招呼，心里却在嘀咕：“林市长，您和路总是什么关系我可不关心，您这么解释难道真的像刚才小丫头所说的有情况？”

林铭不知道自己的解释反倒让经理有了别的想法，继续又道：“你们这里有没有清静一点的地方，我和路总想换个地方继续喝。”

“清静一点的？”经理转着眼珠思量着：“亏得自己聪明早给林市长开了个房间，这林市长要清静点的地方，不就是客房么。”

“有的有的，林市长，早就给您准备好了。”叫来一个服务员，经理吩咐道：“你去总台说一下，就说我刚刚安排的事办好了没，好了的话就带林市长和路总过去。”

服务员点头，一会儿就见刚刚守门的小姑娘过来带着林铭往酒店后面走去。

看到这个套房，路宁远好笑地率先往沙发里一仰，一双长脚散漫地搁在小几上。

林铭也被经理的自作聪明搞得一阵好笑，挥手让服务员再去拿两瓶红酒，他在路宁远旁边的沙发坐下。

看着路宁远丝毫不顾形象的坐姿，林铭挪揄道：“如果让清欢看到你现在这个样子，你的君子形象可就扫地了。”

路宁远不在意地笑笑，“清欢不会在意的！”说完心里微苦。这么多年了，程清欢什么时候在意过他的一言一行，因为不在乎所以不在意吧！

林铭听了这话却很不是滋味。原来他们已经熟识到这种程度了。也是，他们是青梅竹马！

稍顷，两瓶红酒就被拿了进来，附带着还有一些小菜。

对于酒店的贴心，路宁远别有深意地向着林铭挑眉：“看来林市长的特权还不小。”

不理会他的态度，林铭叫服务员把两瓶红酒都打开，往各自的酒杯中各倒了半杯。

“我没有什么特权，这些可都是我私人请的，如果路总觉得不放心的话，我们也可以AA。”

“我才不傻，管你特权还是自费，反正我都是白吃白喝。”路宁远此时像个纨绔子弟般和林铭调侃，但举止间却不乏倜傥，直把一旁的小姑娘看红了脸。

“好了，既来之则安之，咱们继续喝。”路宁远率先举起杯子，看了看杯中深红色的液体，也不等林铭发话，就一口干尽。

林铭也不多话。

看着两个人又开始轮回上演刚刚的戏码，小姑娘眉头直跳。这绝对绝对是本年度最闷大戏。这两个人唱的哪一出啊？这有奸情又不像？有仇又不像？

路宁远和林铭喝得畅快，却没想到一旁的小服务员为他们俩的关系早已愁得肠子都打结了。

见他们两瓶酒又到底了，两人也显出了醉意，却还没有透露出一点对她来讲有用的信息，她主动问道：“林市长，还要不要再来点酒？”

林铭头有点晕，看着路宁远也是怔怔地看着他，随即摇摇头道：“不用了，你有事先去忙吧！”

“好的，啊？”被下逐客令的小服务员一脸遗憾地出门，临走还不忘带上门。

见这个八卦的小服务员走了，林铭也仰倒在沙发里，呓语似的问道：“路宁远，清欢和你是什么关系？”

“清欢？”一听到这个名字，路宁远的胸口就一阵钝痛。“我和清欢没有什么关系！”似在告诉自己又像是在回答林铭。

“没有关系，你当初会为了他辞去国企副总职务追随他去NC从一个部门经理做起？”林铭追问，眼底有幽暗的火苗在跳。

“我和她之间，你不知道。”路宁远似乎真的醉了，说话不像平常那么有条理。

“我和清欢，我四岁的时候第一次看到她，她还是个小婴儿，那时候，我就知道我要和她纠缠不清。”

路宁远不管林铭是否发问，径自说道：“那时候她那么小，看到我就微笑，我只记得第一次看到她时的笑容，后来就不太记得。哦，后来我就一直陪在她身边。她上大学，我就去她学校当助教，她考公务员，我就想方设法调到她身边，她辞职，我也陪着她……”

路宁远的声音低了下去，手抚着额头似是陷入了回忆里。

“那你爱她吗？”林铭有些紧张，看着路宁远半晌不吱声，呼吸也急促起来。

“我爱她吗？我也不知道！”路宁远低语道，很纠结的样子。

得到答案，林铭一下子松懈下来。刚刚被拼命压下的酒意铺天盖地地倾袭着他的意志。

看到林铭也陷入迷糊，路宁远放在抚着额头的手，反问道：“那你爱清欢吗？”

“我？”林铭脸上浮起笑容，“我一直很爱她，从看到她的第一眼起，她对我的一个回眸，我的胸口便如发生地震一般的震颤，觉得她就是我等的那个百分百的女孩。”

“我覯之子，我心写兮”林铭轻声地吟了起来，这是诗经小雅中的一句，“我心写兮，是以有誉处兮……”

“我覯之子，我心写兮”，原来完整的句子是这样的，路宁远心中的钝痛越来越强烈。曾经无意中看到清欢的手机中有这样一个联系人，他一直没在意，原来他们彼此之间的感觉竟然如此一致，就连标记的符号也一模一样。

“我覯之子，我心写兮”，原来他们初见的第一面就认定了彼此，所以这么多年来自己对清欢的关怀和呵护始终只得到她的“谢谢”二字，她从来没有把自己放到心里过。

路宁远觉得一阵悲凉，看着躺在沙发里的林铭，他觉得这一仗他已经完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