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热的烈日下,没有一丝风,空气中传来阵阵的知了声。
许杨继续躺在河湾村地头的干枝上望着远方发呆。
她大学刚毕业两年,还没来得及为社会主义打击犯罪做出贡献,就莫名其妙的穿到了这个八十年代的许杨身上。
蹩脚的方言,昏暗的煤油灯,呲呲啦啦的黑白电视机,没网,断电。
周围的一切对她来说无比的陌生,更让她难以接受的是,脚边那个抱着豁碗露着屁股坐在那吃手指的脏兮兮小娃,是她的儿子,许苏。
她一个连男人手都没摸过的万年老光棍,就这样喜当娘。
小崽子似乎是饿的受不了,一直在吸吮手指,那脏兮兮的模样让她没眼看下去。
“走了”
许杨从干枝上跳下来,拍了拍身上的土,踢了踢小家伙的屁股。
她穿过来三天,已经认命。
小家伙湿漉漉的手指在身上擦了擦,捧着豁碗麻溜的从地上爬起来,颤颤巍巍的跟上。
许杨没留意身后的动静,扛起锄头就上前走。
“啪叽”一声,小家伙因为捧着碗走路,啪的一下摔到了土坑边。
许杨扭头往后看去,豁碗被甩出去溜溜的转了个圈,停在她的脚边。
小家伙一声不吭的从土里爬起来,拍了拍身上,小小的爪子揉了揉摔倒的地方,嘴里还嘀咕着“不疼不疼,宝宝不哭。”
稚嫩的童声不知为何触到了许杨的点,她仿佛看到了自己曾经在乡下的日子,懂事,坚强,没人疼……
许杨捡起脚边的碗,一手拿着锄头,将他抱在了怀里,“碗回家洗洗。”
怀里的小东西抱起来不到二十斤,瘦弱的胳膊围在她的脖颈出,孱弱的呼吸让她有些微微发痒。
一路回到许家,土墙上迎面大红的标语---全面贯彻十一中全会精神
两棵大槐树一左一右,遮掩了整个屋顶。
许杨将锄头放在篱笆边,小家伙麻溜的从她身上爬下来,将碗放在槽盆里,蹬蹬蹬的跑到厨房舀了一勺子水出来。
本就走不稳当的现下更是水撒了一身,这么热的天,虽说凉快,但毕竟还是小孩子。
许杨将他的小脏衣服脱下来,直接光留着。
看着他将水倒碗里一点,在倒一点,吭哧吭哧了半天。
“小兔崽子,你又在那玩水,老娘打个水容易吗”骂骂咧咧的声音从屋内传来,逐渐清晰。
许杨看着小家伙听到声音明显颤抖了下的身子眼神微冷。
“呦”
“你在这啊,那你还让这个王八犊子玩水”
林翠芬臃肿着身子倚在门框上,手里抓了一把瓜子边嗑边骂骂咧咧,更是一脸嫌恶的看着这娘俩。
许杨没有理会她,一只手将小家伙拎到旁边树荫下,“坐好,一会吃饭。”
小家伙坐在热烘烘的石头上,害怕的点了点头,等许杨转过身去,又忙站起来,摸了摸小屁股,有点烫,小心翼翼的看向门边,触及到女人的视线赶紧低头,一双手绞啊绞。
许杨没注意到他的小心思。
林翠芬嗤笑一声,越发过分,手中的瓜子也越嗑越快,唾沫星子漫天飞“老娘打个水到是便宜你们娘俩个小贱人了,吃我的穿我的,真不知道……”
话未说完,许杨手脚麻利的将盆里的衣服洗干净,晾起来,然后,转头将盆里的脏水直接泼向她。
“啊,我打死你这个贱蹄子”林翠芬尖叫声刺耳又尖锐。
这个时候正是吃饭的点,邻里邻居们听到声音一个个都跑出来凑热闹,更有甚者直接端着碗拿着葱蹲在门前倾着头往院子里瞧。
篱笆围成的院子本就不用提什么秘密可言,所以发生了什么外人看的一清二楚,此刻林翠芬正气势汹汹的站在院子里,身前一摊子污水。
头发上紧紧的贴着头皮,脏沫漂浮在胸前,一身横肉更加明显,狼狈的不行。
偏偏看热闹的那些人不嫌事大,还火上浇油“林嫂子,你咋又欺负人小杨,小心许大哥回来不给你饭吃。”
这话一出,外面笑成一片。
许杨看了一眼外面那群看热闹的人,走到晾衣架上,将昨个晾的衣服拿过去给小家伙穿上,摸了摸他有些发热的身子,开口,“饿不饿”
小家伙似乎知道大舅母现在很生气,紧紧的贴住她,摇了摇头。
许杨抚了抚他的头,“一会把你的碗洗洗,我们吃地瓜。”
林翠芬本就气的一张脸涨红,眼下看许杨完全不在意的模样,再也忍不住,上前就要甩她一巴掌。
“反了你了,敢泼老娘”林翠芬咬牙切齿,抬手就朝着她挥过去。
“林嫂子!别动手啊”
“哎,林嫂子”
篱笆外有看不过去的,纷纷开口,还有人三两步直接推门进了来,“她婶子,放下放下。”
许杨将小家伙护在身后,感受到小家伙身上隐隐传来的瑟抖,再看那些人三分真七分假的劝架,嘴角微微扯,直接抓住了林翠芬的手腕。
林翠芬没想到许杨竟然不躲还敢还手,周围的人也没反应过来,还是隔壁林家嫂子笑着上前一步抓住她的手,劝道,“快放下,妯娌俩哪能动手呢,林嫂子消消气。”
许杨看向她,感受到她没有恶意,看着她半护在身前的动作就知道了,这是怕她吃亏。
“李嫂子,你让开,今天我非扒了她的皮不可,反了她了,敢和我动手”林翠芬脸色铁青。
许杨面无表情,只是手中的动作越发用力,林翠芬的脸色肉眼可见的变得惨白,手腕间隐约能听到吱吱响。
“你再骂一句?”
“放……放开……”林翠芬疼的牙齿打颤,李家嫂子愣在原地,有点不知所措。
“骂不骂?”许杨继续。
邻居们一下安静了下来。
许苏不安的抓住了她的衣角。
气氛骤变。
“我尊你是为长嫂,平日里你欺我辱我不与你计较,但许苏还不满三岁,你张口便是辱骂,克扣他的吃食,小儿都不放过,着实可恨。”许杨直视林翠芬。
“你放屁,老娘什么时候吃他东西了”林翠芬大声嚷嚷着反驳。
“哎呦哎呦,你放开……”许杨手下用力。
“许苏每日里都叫嚷着饿,两岁多的孩子,个头还不如村头一岁的妞妞。”
“他的午饭和晚饭全被你私下里分给大路和二路,别以为我不知道。”大路和二路是林翠芬的两个儿子。
“你张嘴闭口就是贱人,小兔崽子,满口喷粪。”许杨步步紧逼。
“他饿关我什么事,你这个当娘的没本事,他个没爹疼的吃不饱活该……”林萃芬似乎是被逼急了,口不择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