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间拾艺之洗宅人

我叫张西羽。

二十年前，陇西下了一场罕见的大雪。

就在那一天，我娘因为生我难产而死，我爹也因为上山采药跌落山崖。

于是，我就成了全村人嘴里克父克母的灾星。

我一奶同胞的亲生姐姐，联合着亲戚们一起，趁着夜色把我扔在了村口的坟圈子里。

我知道，他们这是盼着我这个灾星快死。

不过事与愿违，看坟的孤寡老头李老拐把我捡了回去。

就这样，就算是一个村里同住，我的亲姐姐和亲戚们也没来看过一眼，唯恐避之不及。

在李老拐稀里糊涂的养育下，我也算长大成人。

而且，我还发现了李老拐的秘密。

洗宅。

洗宅，行话又叫做趟阴。

就是把那些留在生前宅子里的横死鬼送走，也算是一碗阴阳饭。

老拐告诉我，洗宅人和阴阳先生、大神儿二仙儿还不一样，那就是洗宅人只能通灵而不能灭鬼。

洗宅的方式也比较文明，在凶宅里住上一宿，然后和横死鬼唠唠嗑，帮他们完成一些遗愿。

也正因为洗宅人没有灭鬼的能力，一旦用到什么恶鬼猛鬼不讲道理的，那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我17岁那年，老拐就因此中了招。

那年也是一场大雪，一个大腹便便的城里人开着车子来到坟圈子边上，说是要请老拐出山。

老拐原本不想去，可是看到城里人掏出个绿油油的玉牌时，脸色大变。

嘱咐我几句之后，便匆忙上车走了。

直到傍晚，那城里人又开着车回到了坟圈子。

只是，车上没有了老拐。

“小伙子，你是张西羽吧？你师父出事了，快跟我走！”

城里人一副惊慌失措的表情，脚步踉踉跄跄的冲下车拽上我就走。

“慢着，老拐怎么了？”

我心里起了警惕之心，一把拉住他的手。

倒不是我不关心老拐，而是这城里人面色灰白一脸的将死之相，且一抓之下手掌冰凉，也不像是活人的温度。

“先上车！”

城里人急得冷汗直流。

“再晚点就来不及了！”

“我上车？”

我稳住了城里人，然后向着他身后一指。

“你看那是什么？”

城里人疑惑的一回头，猛地大叫一声，然后竟然瞬间倒在地上化成了一缕烟！

我抹了一把冷汗，心有余悸的看了看门前悬挂着的一面八卦镜，那城里人就是看了这个才化作烟雾的。

老拐说过，有些人死了之后，魂魄却并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还想着完成生前要做的最后一件事，这叫做妄执。

严格意义上讲，刚才来的并不是城里人的魂魄，仅仅是一缕执念。

这城里人既然已经死了，那老拐呢？

不行，我得上城里找他去。

可是，城里那么大我又能去哪儿找他呢？

就在我犯难的时候，门外忽然又传来一阵砸门声，难道是老拐回来了？

我连忙打开门，却发现门外一脸惊惧慌张的，竟然是我的亲姐姐张玉。

还没等我回过神来，张玉就拉住我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起来。

三天前张玉的公公凿冰捞鱼，一个不留神滑进了冰窟窿再也没爬上来。

后来人是找着了，只不过已经死了多时。

本来这就算是个意外，张玉一家人伤心归伤心，哭了一通之后也就有条不紊的准备发丧。

但就在昨天晚上，发生了一件让他们屁滚尿流的事。

先是九点多钟，张玉四岁的儿子指着堂屋门外说看见了爷爷，张玉的老公因为小孩子乱说话还吼了几句。

可紧接着，他就指着院子里一个模模糊糊的人影惊得说不出话！

张玉扭头一看，正是自己那刚刚淹死的公公！

奇怪的是，老人家明明是冻死的，可现在却浑身是血，双手指着自己的房子，比比划划的不知道想说什么。

足足过了十分钟，那浑身是血的老人，竟然在院子里凭空消失了。

“弟啊，你可一定要救救姐！你是不知道，老吓人了，你姐夫当场就尿裤子了……咱爹活着的时候说了，老拐叔是吃阴阳饭的，道行高！”

我爹？

认识李老拐？

看我愣神的功夫，张玉以为我是记恨他，一把推开我就往屋里闯。

“老拐叔，老拐叔，救命啊！”

我没办法，只好跟她说了老拐进城的事。

“那好办。”

张玉露出一抹笑容。

“弟你跟姐家去把事儿办妥了，姐让你姐夫送你进城！”

这倒是个办法，跟着老拐这么多年，洗宅的手艺我不说精通，也七七八八。

只是张玉一口一个“姐弟”的嘴脸，真是让人恶心。

张玉嫁的不错，住的房子距离老拐的坟圈子还有一段距离。

一路上，这个女人没少跟我拉扯关系。

我心里冷笑，当年是谁把我扔在冰天雪地的坟圈子，又是谁17年来没看过我一眼？

不过，为了能进城找老拐，只能暂且忍下这口气。

刚一进张玉家门，我那个几乎没见过面的姐夫赵伟立刻迎了出来，刚要说几句漂亮话便被我制止住。

张玉家，不对劲。

我们洗宅人洗的一般都是些老废宅子，这些宅子久不住人，再加上有冤魂作祟，往往阴气极盛。

可张玉家是住着活人的，竟然还有这么重的阴气。

再一看这一家三口，一个个印堂发黑，面露菜色，不出点意外都对不起他们。

“咋了，弟？”

张玉战战兢兢的看着我，明显是看我的表情不对劲。

“这老房子，你们住多久了？”

“这是你姐夫他家的祖宅。”

张玉连忙说，“住几辈儿了，有啥问题？”

“祖宅？”

我冷哼一声，盯着我那个快吓尿了裤子的姐夫。

“真是祖宅？”

“这……”

赵伟犹豫了一下，和身边的张玉对了对眼神。

“老弟，你有话就直说，别吓唬你姐夫，是不是祖宅的我们也只是听老辈人说话，具体也不清楚啊。”

看张玉的表情不像是撒谎，我点点头。

有些宅子就是这样，低价买过来还以为占了便宜，实则是倒了大霉。

死过人的也还罢了，最怕的就是没洗过宅、送过魂，稀里糊涂住进来，落得个一家人被怨鬼磨死的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