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变故

1991年Z国SC市，距离神龙改革已经有30年了，Z国各地正焕发着勃勃生机，这年我刚好12岁，还有一年就可以上初中了，我的梦想是做一名空军飞行员可以在祖国的蓝天自由的翱翔，可这一切幻想，一切对未来的期望在这年的5月戛然而止。

“你能不能有点上进心？35岁的人了，还是一个普通工人，以后的日子怎么过？孩子马上念中学了，以后还要上大学，就这点收入能供的起吗？”母亲一边在厨房忙活，一边扭过头对坐在沙发上的父亲吼道。对于这样的抱怨我早已习惯了，母亲哪天不重复几十遍？我都已经能一字不漏的背下来。

“行了，行了，你能不能换点新鲜的？！也不见你出去工作帮忙分担一点，就知道说我，要不是看我在供电厂有个铁饭碗，你当初能嫁给我？”和以往的沉默不同，父亲这次破天荒的顶了回去。我的父亲是个老实巴交的工人，他并不帅，也不高，170的个子和被晒得黝黑的皮肤，和大多数人一样他是那种属于丢到人堆里就再也找不到的普通人。

“哎呀？敢顶嘴了？你今天是抽哪门子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信不信老娘把你耳朵拧下来炒菜？”母亲听到父亲顶嘴提着手中的菜刀，气势汹汹的就来拧父亲的耳朵。对于父亲耳朵的韧性我一直是非常佩服的，我乐呵呵的看着父亲被母亲拧的龇牙咧嘴不由得哈哈大笑。可今天父亲的情绪明显不对，准确的来说，今天他的胆子异常的肥大；只见父亲一把推开母亲，他站起身一个响亮的耳光落在了母亲的脸上，“天天就知道嫌弃我，也不见你有一句好话，老子辛苦养家容易吗？”父亲对母亲咆哮着。

“你居然打我！你第一次打我......呜呜”母亲哭着跑出了家门，我惊得目瞪口呆，父亲也呆住了，他先不可置信的看了看自己的手掌，而后转身去追母亲了。等父亲追出门我才反应过来，也跟着追了出去。

这天下着小雨，我追出几十米然后看到了终身难忘的一幕......我的母亲捂着脸往街道对面跑，伤心的她并没有看到疾驰而来的大卡车，“砰”司机反应不急，猛地一打方向，然而巨大的惯性仍然带着车身撞上了母亲，接着又撞上了路边的水泥电线杆，电线杆应声而断，带着数不清的电线落了下来，大街上顿时一片混乱。我已经吓呆了，甚至忘记了哭泣，刚才还气势汹汹的母亲被压在车下没有了动静，隐约我看到一片片鲜红从地面渗出。“秀儿！”父亲不顾一切的往母亲奔去，却被几个路人死死的抱住，“别过去，电线都落下来了！”路人甲劝道。父亲瞪着血红的眼睛拼命的挣扎，却挣脱不了半分......

不远处传来警笛声，两辆警车疾驰而来，下来几个官差一边封锁现场一边问询路人一边呼叫救护车......围观的人群越来越多，整个大街上乱成了一锅粥。十分钟后救护车来到现场，却因为围观人员太多进不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龙国人非常喜欢看热闹，哪里人多就往哪里挤，仿佛少看一眼就会瞎掉一样。

这时我终于回过神来，惊慌中我仿佛看到母亲露在车下面的手指动了一下，看到救护车进不来，我拼了命的推搡着围观的人群，想为母亲开辟一条通往生的道路。然而，我只是一个小孩，哪怕用尽了吃奶的力气，也不能撼动庞大的人群分毫。大概10分钟后，又来了两辆警车，和一车的消防员，人群才纷纷让开......我从未有像现在这样恨这些围观的人群，如果我有一辆车，我会毫不犹豫的撞进去，为我的母亲争取哪怕一秒的时间。

医院的太平间里，我看到了支离破碎的母亲，苍白的面容上全是血污，早已看不出以前的样子。在她旁边的床上躺着那名货车司机，也已经不成人形。这样血腥的场面在我幼小的心灵中留下了可怕的梦魇。父亲呆坐在母亲旁边的地板上，拉着母亲一只尚算完整的手，他一言不发，没有想象中的哭泣，没有捶胸顿足，他的眼睛里没有意思神采，就像一只木偶，会呼吸的木偶。很多年后我才明白，这种感觉叫做哀莫大于心死。

“妈妈，啊...妈妈...”我抱着母亲的身体嚎啕大哭，脑袋嗡嗡作响，突然眼前一黑没了知觉。不知过了多久我醒了过来，映入眼帘的是被涂的一半白一半绿的墙壁，这是一间不大的病房，房间里并没有人。我感觉胸腔里仿佛憋了一口气，浑身一点力气都没有，我想哭，却哭不出来。

缓了好一会儿，我慢慢下床，起身往外面走去，我要去找母亲、父亲。我刚走到病房门口，还没等我打开门就听到一段对话：“王局长，您节哀，这样的事情谁也不想看到，责任认定书已经出来了，那女人横穿马路，侄子避让不及才造成的事故，是他们的全责”，“别说这些没用的！我问你，亮儿是怎么莫名其妙的跑去开货车的？谁让他开的车！他连驾照都没有，怎么会去开货车的？”听到这里，我顺着门缝往外看，只见一个中年男人点头哈腰的对着一个大腹便便的秃顶男人说道“王局呀，这件事情不怪我们工程队呀，这午饭时间，工人和司机都吃饭去了，正好有个司机走的急钥匙忘记拔了......侄子就是趁这个时候......”“啪”王局一个耳光打在中年男人脸上，他咆哮道“人都没了，说这些还有什么用？那个女人查清楚了吗？”“查清楚了，她叫陈秀，她男人姓万，在供电局上班，有个儿子在上小学6年级”中年男人捂着脸小声的说道。

“通知供电局老陈，马上开除这个姓万的杂种，告诉吴校长，好好教育下万家的小子，学校里不是有很多打架斗殴的学生吗？万一被谁失手打死了，也不稀奇嘛”王县尉咬牙切齿的说道，透过门缝我看到了他的眼睛里全是狠毒。“通知下张院长，小亮我接走了，人没了还是早点入土为安的好。另外，法院那边也通点气”王县尉深呼吸，慢慢的说道，他在极力控制内心的情绪。“明白，我这就去办”中年人小心翼翼的说道。

两人说完径直离开，我松开已经握紧的拳头，因为太用力手心已经被指甲刺破，深深的吸了口气，我慢慢的推开病房房门，才发现这是一间走廊尽头的偏僻病房，距离太平间不知有多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