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阵痛年代

“这破玩意有什么好看的，换台换台，换李冬宝葛玲！”

一进小饭店，郑长友就嚷嚷道。

“哼，就看，马景涛多帅啊！我老稀罕他啦！”饭店小妹丝毫不惧郑长友，很不客气的回怼道。

乔扬瞄了一眼电视，正看到怒吼天尊在那咆哮呢。

不过瞧着不太像梅花三弄。

当知道这是青青河边草后，乔扬知道当明年梅花三弄横扫全国时，马天王才会踏入巨星的行列。

这些对乔扬并不重要，但他却需要类似的外界因素，来校准自己的回忆。

进入包间后，郑长友大刺刺的说道：“老妹啊，给哥先整一件，然后把菜单拿来。”

两凉两热上来后，郑长友抢着给乔扬倒了一杯酒，然后说道：“啥也不说，都在酒里了！”

乔扬也不矫情，两人先走了一个。

随后郑长友真挚的说道：“俗话说，仗义多为屠狗辈，古人诚不欺我。兄弟，哥佩服你！这事放在哥身上都不一定做得到，牛逼！”

郑长友看着挺豪爽，但这酒量也就一般，三瓶啤酒过后，就开始口若悬河无话不说。

上辈子后期，乔扬也是在商场混迹多年的老司机，稍一打眼，再加上稍为深入的交流，他都把郑长友定性为可交之人。

尽管他交还六万元的存折，足以对的起对方这顿饭，但并不是每个人都知道报恩的。

为富不仁的人，乔扬见的多了，更不要说后世网络时代，更是让他见识到了各类奇葩。

而且他能看的出，这个郑长友真是没嫌弃他这收破烂的身份。

虽说远远达不到肝胆相照的地步，但确实没鄙视自己。

另外，乔扬也能理解郑长友。

很多人成年之后朋友越来越少，以至于到最后，周围的朋友看似一大堆，但却没有一个可以说交心话的。

所以逮着他这个陌生人，郑长友可算是找到倾诉对象了，反正是喝完这顿酒，从明天开始，两人可能这辈子再无交集。

因此四瓶啤酒之后，就只剩下郑说乔听了。

“兄弟，我和你说，我和你嫂子感情，那是这个，没的说！可惜你嫂子啊，什么都好，就是不能生育……”

这是第一个信息，郑长友外边养个小蜜，小蜜给他生个儿子。

他这张不记名的存折，其实就是给儿子存的。

之所以不据名，就是防备万一被老婆发现后，事态进一步扩大。

另外他还给小蜜在三美批发市场整了个床子，让她有份产业，也给自己留条后路。

三美市场在东三州，乃至于整个华国北方，都可以说是首屈一指，能在那里谋得两个摊位，那可不是一般人能办到的。

“郑哥你这能量可以啊，这两年的三美市场，可不是谁都能挤的进去的。”说溜须拍马不至于，但乔扬这也确实是心里的实话。

已经面如重枣的郑长友一挥手，晃晃的说道：“兄弟，不是和你吹，这放前几年根本不算事儿。但从去年开始，哥的鸿运到头了……”

随后郑长友一拍桌子，激动的说道：“这帮王八蛋，没有我老子，他们几个王八蛋能有今天？！现在看我老子不在了，这帮王八蛋就开始挤兑我，麻蛋的，给老子整三产去了！”

如果说刚开始吃饭时，乔扬有些被逼无奈的意味，但现在他却很愿意听郑长友的各种吐槽。

因为这同样能唤醒他的记忆，能更好的帮助他去抓住一些灵感。

并且就算是上一世，也有许多乔扬不了解的领域。

上一世的乔扬，是在九六年之后才依靠餐饮行业渐渐发达起来，最后跨入到亿万富翁的行列。

郑长友就是和乔扬完全不同领域的人。

如果说乔扬是草根，那郑长友就算是官二代，尽管他老子远远算不上什么大佬，但保他一世富贵应该没问题。

郑长友所在的单位是辽州省二商局，下属的方便食品公司。

这是全国三个一级批发站之一。

主要产品包括罐头、方便面、腐乳、酱菜、豆制品等成形产品。

在华国的商业系统中，二商系统主要负责副食品领域的产品调控。

在计划经济时代，国家规定二级采购站必须从一级采购站拿货，三级采购站必须要从二级采购站进货。

零售商想越过层层机构，从厂里直接进货，绝对不允许！

也正是因为这样，九一年之前的一级站，可以说是富的流油。

二级站如果想拿到一些紧俏商品，你如果不把我喂饱了，你是不可能拿到的。

这种统购统销的政策，直到九二年年底才被废除。

但因为九二年年初，有了伟人指引大方向，市场经济已经全面搞活。

所以此时尽管统购统销还没被正式废除，但也已名存实亡。

同样，因为九二年一月，伟人的南巡讲话，也让各行各业发生了巨变。

史料记载，九二年下岗潮还处于起步阶段，但下海潮却是以这一年最为汹涌。

只九二年一年，就有十二万公务员辞职下海，超千万人办理了停薪留职。

不少人根本不知道自己吃几碗干饭，也人五人六的夹个包。

一问，就很牛逼的说自己下海了，其实就是当炮灰去的。

同样也是在九二年，还兴起了三产这个名词。

因为大力改革，很多企事业单位都在裁员。

但哪个单位都有一些能力不足，但又有些背景，你还不好意思让他直接下岗的，比如郑长友这样的。

碰到这样的，上级通常会成立若干自负盈亏的三产公司，把这帮人踢到三产公司，让这帮庸才自生自灭。

当然，三产公司并不完全是贬义词。

你像一些相当有能力有门路的员工，也会主动要求挂靠总公司，成立自己的三产小公司。

这样会有更大的自主权，也能赚到更多的钱。

郑长友这人虽然没什么能力，但却对自己能有个清醒的定位。

他自知自己根本没能力下海，所以就算是现在大不如前，他也准备在单位混吃等死，混到退休。

但计划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以前因为他老子在商业局算个头头，所以他在单位可以说是如鱼得水。

他老子退休之后，也完全有能力罩着他。

但当他老子前年得癌症去世，他这日子就难过一些了。

等到了今年全国大环境发生剧变，郑长友的好日子也算是到头了。

两个月前，他被公司的领导，毫不留情的给踢到了三产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