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阿思那祭司的法阵

篝火熊熊，带着诡异音调的乐器声响，九丝王城祭坛废墟上，笼罩一种灵异肃杀的气氛，有八九个壮汉，身着黑色袍服，围拢篝火，跳着唱着。孙老仙儿知道，这其实是一种非常恶毒的镇压办法，试图将镇压目标用恶毒的符咒镇住。祭坛上空笼罩一层灰白色的烟气，孙老仙儿看的心惊肉跳，外行人看着热闹，内行的他可不敢小觑。镇压队伍一会儿围拢篝火舞蹈一会儿沿着祭坛周边巡舞。差不多半个时辰，众人才停歇下来。

阿思那祭司拿出最厉害的招数，他挥舞宝剑，脸色涂满油菜，额头上画了一只诡异的小鸟，这种鸟儿不常见，体型很小，却非常霸道，是雄鹰的克星，学名叫霸鹟，因为最厉害的雄鹰都怕它，所以它又被成为必胜鸟，王鸟。孙老仙儿明白了，原来僰王国的图腾是雄鹰，现在大土司的图腾换成了王鸟，这是一种图腾争斗。

有七个壮汉，将七只雄鹰，从笼子里捉出来，紧紧抓住它们的咽喉。阿思那祭司喝了一口白酒样的东西，然后结果旁边一只雄鹰，往篝火堆中扔去，那雄鹰一声凄厉的惨叫，便在熊熊烈火中扑腾出一团蓝色的火花，此时，阿思那祭司大嘴一张，对着雄鹰扑腾出的火花喷出一团烈火。这团火与雄鹰扑腾出的火花很快消失在篝火中。然后七只雄鹰先后在祭坛篝火中扑腾出一团蓝色的火花，又次第消融与熊熊篝火中，这个环节才算结束。阿思那祭司看着熊熊篝火，仰天长啸，发出狼嚎一般的吼声，在静寂的废墟中盘旋，游荡，这吼声凄厉又肃杀，孙老仙儿不由自主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冷汗淋漓，这真是一种极为凄厉的吼声，这是汇聚了灵异力量的吼声，所有死魂灵或者都会被震慑镇压，无力反抗。孙老仙儿知道，这是阿思那祭司最厉害的诅咒，这是席卷王城废墟的终极诅咒。没有办法，在他们离去后，他必须抓紧时间破解这道诅咒。

阿思那祭司面红耳赤地瘫坐在椅子上，喝了一口水牛血，好一阵子才缓了过来。

他看着自己设计的场面，看着黑夜中的王城废墟，看着当年祭司历代先汪的废墟，他有种复杂的感觉，毕竟，说到底，自己也是僰人的一员。千百年来，大家本是一家，历代先汪也应该是自己礼拜的对象。直到阿苟大土司与僰王哈大的分裂，才开始了数百年的势不两立，一方贵为大土司，有权有势，一方早已成为废墟，连后代都无从寻找，消失在众生之中，如今，自己还要作为僰人最高的祭祀，来镇压他们的死魂灵，是耶非耶，他心绪复杂地看着这一切。不管怎样，作为祭祀，大土司的意旨是不可违抗的，这些争斗不是他能说得清或者有影响的。他只知道，这场镇压法事过后，僰王后裔再也难于与土司府一争长短，之后的百年，千年，也不一定能从镇压的魔咒中脱颖而出。虽然，千年前是一家，但是，如今已经视若仇寇，无所谓对错吧。阿思那自己安慰自己。

篝火渐渐火势变小，阿思那祭司挥手聚拢法事队伍，招呼大家下了祭坛，踏上回归土司府的山道。

他们走后，篝火还在继续燃烧，只是火势逐步减弱。孙老仙儿从远处奔跑过来，他急匆匆地奔向祭坛，他必须以最快的速度，将阻滞破解的事情做好，甚至，他已经没有时间和精力去看，阿三都等人是否已经走远。他顾不得了，只能祈祷列祖列宗一定保佑他，不然，僰王后裔永远也不可能再起，列祖列宗的魂灵也会永远在焦躁不安中，无法安宁。

好在，鉴于这本是一处荒废了数百年的废墟，阿三都等人也已经疲惫不堪，丝毫不会想到，还会有人觊觎于后，他们走上通过土司府的山路，头也懒得回一下。

孙老仙儿冲向祭坛顶，根据自己的回忆，首先将七个方位放置的镇压之物取出，扔进篝火堆，他有点庆幸，这帮人还给他溜了这么一大堆篝火，可以轻松地消除化解这些镇压法物和法器。

然后，他将七星方位，分别埋入朱砂，覆盖上破解的秘咒。这个动作，是将镇压法事的基础层破解掉，基础破掉，自然上面的法事会慢慢消解。好在时间不长，能够比较容易地破解掉基础层。

孙老仙儿又围拢篝火，将自己的符咒，咬破食指，滴血其上，在篝火中化掉，这是化解法事队伍折腾了半小时的镇压秘咒和七只雄鹰死魂灵的办法，为了快速破解和严厉镇压，他只好认痛滴血镇压。好在，七只蓝色的雄鹰死魂灵尚未发作，算是被镇压在幼小阶段，一旦他们雄起飞天，这废墟之上，再也不可能有能桎梏它们的东西了，将彻底成为一座死城。这是阿思那祭司一个非常强大的安排。不知他在中途，会不会心跳，他耗费心血培育的恶灵已经被扼杀在幼小阶段。

处理完七只雄鹰的死魂灵，孙老仙儿抽出一把桃木剑，他将大幡放倒。用尖利的石块砸开牛脑，将桃木剑捅刺牛头脑袋中，然后抱着牛头，覆盖上秘咒，将牛头扔进篝火。牛头很大，好一阵子才烧毁消灭，牛头与桃木剑一起消失在篝火中。

孙老仙儿这才出了一口气，以他的能力，这是做的最好的破解法事，他只认为，能够将镇压法事一多半的恶性消除，但是，应该达不到完全祛除的效果，一则他确实没这个能力。二则也没有时间让他慢慢地作法。何况，他做完这一切，才忧心忡忡地望向阿三都一行远去的方向，深怕他们在此返回，与自己一样的速度回来，也同样可以以同样的速度恢复镇压法事。这其实是一座设计完美的法阵，法阵做好，运行起来，都需要时间。孙老仙儿认为，这法阵的基础与灵魂已经被他破坏，在此整体运行的可能性不大，零碎的东西即便发动，也不会有多么大的凶性。

做完这一切，孙老仙儿也不敢在祭坛久留，他确实深怕阿思那等人在此回归，自己肯定是斗不过他们的，而且，一旦他们认为有人觊觎王成废墟，甚至怀疑僰王后裔就是他，所有的这些都会产生非常麻烦的后果。

孙老仙儿快速消失在王城废墟的夜幕中，只是，他也没走远，选了一个既能看到祭坛又能俯视下山道路的地方，万一这帮人回来，他还能想办法对应。

夜深沉，孙老仙儿神情紧张地盯着这一切，很累很累，但是想想列祖列宗在他的努力下，不至于过上被桎梏的日子，心里还是欣慰的，他祈祷列祖列宗让他快点找到宝藏，然后筹谋僰王国复兴大业。

山风清冽，孙老仙儿蜷缩成一团，在一个避风的大石下，静静地不时瞅着祭坛或山道。直到鸡鸣卯时，他才放心地站起来，走向自己的窝棚。

这是一场费尽心力的较量，以一己之力破解了老祭司静心布置的法阵，无意中挽救僰王后裔甚至列祖列宗，他非常满足这一夜的成就。

回到窝棚，这窝棚非常小，但是遮风挡雨，能给他这个孤老头子休养生息时最大的温暖与庇护。唯有在这里，孙老仙儿才格外觉得脆弱，他沉寂已久的温情被激发，他不在去思考那些令人难解的谜团，不再思考如何在行业内纵横捭阖，只有在这小小的窝棚里，才是孙老仙儿最好的栖息地，如果他是一只老鸟，这窝棚就是他的巢穴。有时候想的多了，孙老仙儿会非常脆弱地在窝棚里哭上一阵子，他自己也没想清楚过，他为何过上这种颠沛流离的生活，他富甲一方，他不缺钱，他在行业内也是响当当的人物。但是，即便这样，他一年中倒是有三百天都漂泊在外，数十年一直如此，平日里他没有那么多感慨，他反而沉迷其中，每次得到一件宝贝，能兴奋地玩上数月。有一个收获，结识一个朋友，都能让他高兴好多天。也许，他天生就是游走江湖的命。如今，还不由自主地披上复兴僰王国的使命，其实他心底里并没有多少兴趣，他也本来不知道与这僰王国有什么瓜葛，他只是好奇只是寻宝，只是没想到，这次，他寻宝寻到自己的祖坟里了。这也是他难以料想到的。

黎明前的黑暗扑向人间，孙老仙儿难得地酣然睡去，非常深沉非常香甜，蜷缩在小小的窝棚里，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