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赶尸匠的秘密法器，雷击木

很快，黑黢黢的村庄轮廓开始浮现，依然静谧，依然治丧物事丰富而森严。

外人可能不知道，这其实也是赶尸行的重要规矩，喜神回家，必须在夜幕中也必须不能见生人出现的。

吴家安排人提前在路边等待，与牛二说好到家日期，因此，回家之日整个吴家堡便关门闭户，静谧严肃。

很快进村，根据吴家人接头时候指引的方向和村道两边的丧葬物事，牛二吆着喜神，径直奔向村东头的一所大宅子。

这是一所巨宅，黑黢黢蹲坐着一座巨大的重檐灰瓦的门头，门房下悬挂着两个白纸灯笼，灯笼巨大，却很昏暗，可能主家唯恐惊扰喜神，灯笼内只燃放小小灯盏，既显示出巨宅风范，又低调庄肃，神鬼不惊。

黑黑的幽深门洞，像深口巨兽，牛二不禁打了个寒战，被这种肃杀的丧气威压。

他从腰间拔出桃木剑来，口中念念有词，向前后左右上下六个方位分别画了个圈，而后，将桃木剑紧握右手中，神情紧张，耳朵竖起，对周围的一丝一动的信息均探寻入脑。

“叮——”

“咣——”

“喜神回府，生人闪避！”

“急急如玉皇上帝律令”

照例的沉稳照例的严肃，不同的是，到家了。

牛二大声吆喝之后，回头看一眼喜神，喜神一如既往地没有任何异常，牛二舒了一口气。

赶尸行里，临近家门这可是一个重要关口，赶尸匠与喜神，经过了长途跋涉，其间的艰难，可以想见的难熬。如今一到家门，首先身心俱疲的赶尸匠们会不由自主地松懈，这是难免的。其次，喜神即将归位，家的气息与喜神的气息，碰撞一起，其间的怨抑之气与庄肃凄然的氛围，容易激起巨变。传说中的诈尸等等各种惊人事件，便容易在这种氛围下出现。

也因此，临近家门，赶尸匠们手不离桃木剑，将上下左右六个方位仔细勘察，严密防护，以防不测之变，伤于自身。

何况，牛二还有心中隐忧，尤其担心这荷花喜神回府之时，突然生变，说不定就此葬送一世英名。

牛二不仅提前准备好必备的桃木剑，护胸铜符，还在腰间悬了一方黑色方木制作的法印，这可是牛二最珍贵的宝贝。至于这方印的来历，说来话长，这印是牛二的师祖杨道所赠。牛二师从十三晃，与师父朝夕相处，却也最得其师祖杨道的喜爱，牛二八岁拜师入行，十三岁的时候，师祖杨道就死了。牛二入行后，深得老祖师的厚爱，临死，老祖师珍藏的这方法印，没有留给大小徒弟，却偷偷地给了年幼的牛二，可见，老祖师对牛二之喜爱与赏识。老祖师传印的时候告诉他，这方印是取自深山里的一方雷击木，这雷击木是千年古树被重大雷击所留，老祖师取了来，取其木心，制作了这方法印。赶尸行流传着：“法印照处，魅邪灭亡。”的说法，这法印又有雷击木的加持，自然是行走在阴阳间最强大的护身符，这也是牛二赶尸数十年，无一差错的重要支撑。

牛二腰悬法印，手握桃木剑，身藏铜符，心里沉稳许多，以不变应万变，谨慎小心地引领喜神。

他见荷花喜神临近家门，没有异样，心里放松许多，沉声向后提示：“仙府宅门，喜神回府了。”牛二忽然感觉身后的喜神，恍惚间顿了一顿，又如平常一般地行进。

吴家大院府门洞开，幽深庄肃，牛二右手将小阴锣挂于腰间，右手执桃木剑，左手紧握法印，缓缓向内行进。

穿过深深的门洞，里边是个宽敞的大院，四周是重檐巨屋，壮硕走廊，牛二根据沿途摆放的殡葬物事，引领着喜神穿过两道大门后的西厢房。

这西厢房已被布置成庄肃的灵堂，按规矩，这所宅院今夜不许点灯，因此，只能借着暗夜的微光，走进灵堂。

步入灵堂，正中一具巨大的棺木，牛二来到门前，停了一停，撒了一圈纸钱，又用桃木剑四面八方做了简单布置，后头对喜神道：“喜神即将归位，勿悲勿扰。”

一行入内，牛二掀开喜神额头的符纸，将喜神安顿一边，然后关上灵堂大门。

这西厢房甚是宽敞，确是大家巨富气象。

牛二点着巨棺前方的两只蜡烛，西厢房灵堂立马亮堂起来。

乍一见亮，牛二大吃一惊，这巨棺深红色的红漆描画着各种生动的绘画，巨树玄鸟，有府院生活，家人仆女，花草山石，不一而足，如此富贵气象，真是牛二生平仅见。棺内锦绣被褥，殓葬寿服，无不制作精细，却也透着强力的阴寒之气。

牛二长叹一声，在棺材板前坐下，缓缓吐纳，打坐下来。

“二爷，醒来。”荷花喜神宽大的尸袍下，一阵抖动，疤瘌棍从里边钻了出来，他见牛二就像老僧入定一样，呆坐在棺材板旁，于以前大不一样，很是困惑。他禁不住戳了戳牛二，轻轻喊了声。

牛二微微张开眼皮，朝疤瘌棍看了一眼，让疤瘌棍打了个寒战，他发现，牛二的两个瞳仁里聚合起两个晶亮的光电，目光如炬，炯炯有神。

疤瘌棍不明所以，不敢声张，只呆呆地看着牛二。

牛二从行囊里拔出两把桃木剑，交给疤瘌棍，对他挥了挥手，示意他出去。

疤瘌棍双手接过桃木剑，紧紧握住，躬身退出灵堂，于门外右手站定。

牛二开始清理棺材内的殓葬物品，按规矩一层层铺好，摆放好。

然后从行囊里取出一个书画着符咒的葫芦，晃了晃，取了个水盆，将葫芦里的液体倒出，这也是赶尸匠的秘密之一，用蛇胆、断肠草、苦良姜、老鹳草、穿山龙等几十味中药材熬制的具有强性健身辟邪的药水，

药水微黄，倒出后，空气中立即弥漫浓重的中药味，还有一股腥味，这种腥味若有若无，不强烈却逼人心魄，这股腥气就是药水中的蛇胆精炼后散发的。

牛二将药水从头到脚，各处中药穴位都擦拭一遍。起身来，静气凝神，缓步走向荷花喜神。

赶尸行程最重要的时刻到来，也是赶尸匠们最紧张的时刻，赶尸的目的就是把喜神安然无恙地回家殓葬，等五更时分，主家一家老小都会齐聚灵堂，他们会挨个与喜神告别，他们看到喜神稍有差池，赶尸匠立马会被严厉问责。特别是这种有钱有势的人家，会把赶尸匠往死里打一顿，还有可能送交官府治罪。

所谓行百里者半九十，九十这个道理，这临门一脚是必须完美收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