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绿皮火车上的骗子

杨丰与家人告别，没有让老爹送。

他依依不舍的看着年龄尚小的弟弟妹妹，叮嘱了句：“好好读书！”

下午两点，车子在马路边等着。

那个时代的小农村可没有什么小汽车，甚至连面包车都少见。

停在路边的是一辆不断吐着黑烟的拖拉机，拖拉机后边儿有个车斗。

大概零零散散有十来个人提着水桶脸盆、被褥站在拖拉机边。

年龄小的也就十六岁，跟杨丰一样辍学打工，年龄大点儿的也不过三十岁。

带队的是个中年男人，叫刘五。

听说他在市里的服装厂当个小组长，每个月足足有三百多。

才干了三年，家里就盖了村里唯一一栋的小洋楼。

那个年代的村庄，人们大都种田务农，一年挣不了几个钱，住的还都是泥瓦房。

一栋小洋楼着实令人羡慕不已，不少人都准备跟着刘五出去干。

所有人得先聚集到一起，坐拖拉机到县里，然后再坐火车到青城。

刘五看着独自一人前来的杨丰，不由皱了皱眉问：“你一个人来的？”

杨丰“嗯”了声。

刘五有些不信：“你才多大？这出远门一走可就是一两年，你爸妈都不送下？你不怕？”

杨丰笑着说：“西天取经九九八十一难，有一难好歹是在女儿国呢！怕个啥？”

刘五听着哈哈大笑：“有种，本来很多人想去，现在临着出发又怂了！”

杨丰笑了笑没说话，跟着上了拖拉机。

刘五望了望，大手一挥不耐烦道：“不等了！那些怂蛋不想赚钱就算了！”

十来个人坐在拖拉机后边的大车斗里。

柴油发动机发出哐哧哐哧的噪音，随着拖拉机发动，一串黑烟向后飘去。

小村庄渐渐远去……

同行的人朝后方望去：“这谁啊？穿这么漂亮？”

“这不是老方家闺女么？”

“她在这儿干啥？”

杨丰心里一动，朝后四下望去，看见穿着一袭红裙的方洁站在路边朝他遥望。

杨丰躬腰起身朝她挥手：“在家等我啊！”

方洁面颊绯红，嘴角向上勾起一抹弧度，轻轻点了点头。

村庄和那道红色的身影渐渐变小，最终在道路尽头的转角消失。

杨丰坐回车斗里。

同行的人都一个个笑眯眯的看着他。

最为羡慕的还是刘来贵，他只比杨丰小一岁，跟他一样辍学打工。

刘五是他叔。

他挨着杨丰身边，羡慕道：“你厉害啊！老方家闺女都勾搭上了。看样子她是真喜欢你……”

方洁即便是往后放十年都是极其漂亮的女孩，可以说十里八乡的，只要是跟杨丰同龄的年轻小伙都无不对方洁抱有一丝浪漫的憧憬。

杨丰没说什么，只是不可置否的笑了笑。

一路上，刘来贵的嘴一刻也没停下，好奇的问着杨丰各种问题。

可能是此行的同龄当中只有他跟刘来贵两个，所以他只能跟杨丰聊。

这个年龄好奇的、无非是钱和女人。

杨丰并未吝啬，跟他聊黄段子时刘来贵总是笑的跟个傻子似得。

当然杨丰也不至于这么肤浅，他时不时的带些人生道理。

杨丰的形象不知不觉在刘来贵心里就高大了起来，很自觉的给杨丰又是买水，又是买馒头，干起了马仔的活。

刘五看着侄子刘来贵的表现，不觉疑惑。

这小子怎么跟杨丰比跟亲叔叔还要亲呢？

一伙人成功上了火车，从县里到青城坐火车需要八个多小时。

那个年代，什么牛鬼蛇神都有，许多人独自一个人坐火车都不敢睡着。

不过看着杨丰他们这么一大帮子人，倒也没什么人敢惹。

除了刘老五这一伙人还有另外一伙打工人，数量跟杨丰他们差不多。

火车是绿皮火车，因为到青城的客流量比较大，是由卧铺改成的硬座。

背后直挺挺的墙壁靠的人难受……

从村里到车站就跑了足足三个多小时，许多人疲惫不堪已经睡去。

杨丰靠窗坐着，窗外的农田向后飞驰。

好在刘来贵终于累了，靠在他身边迷迷糊糊睡了，杨丰难得清静一下。

他并不觉得累，刚刚重生回来，兴奋劲还没过去。

杨丰对面坐着个农民工，看起来很老实，又有些傻里傻气的。

农民工身边坐着个穿着西装男，头发梳的一丝不苟，腋下还挎着个皮包，看起来像是有钱人。

农民工打开了瓶健力宝。

“啵”一声，健力宝有些溅到了西装男的衣服上。

“你注意点儿行不行？我这衣服弄脏了你可赔不起！”

农民工连忙道歉……

“诶？”

西装男忽然眼睛一亮：“兄弟，你走运了啊！”

农民工满脸疑惑：“什么我走运了？”

“你中奖了！健力宝二等奖可足足有一万二呢！”

农民工脸上写满不敢置信。

那还是万元户时代，农村平均工资每个人也就一百多，一万二可是巨款。

拉环中奖瞬间在车厢引发了轰动，特别是车厢后边儿两个年轻人叫的最起劲。

杨丰的脸上却扬起了若有若无的笑意。

农民工问：“那这得到哪去兑奖呢？”

西装男说：“京都啊！这罐子上不都说了么！”

农民工似乎有些挣扎，扭扭捏捏的说：“可是我赶着要回家，没工夫去京都……”

西装男从包里掏出一沓外币，说：“这样吧，我出1000美元买了这拉环！”

93年，美元的汇率是1:5.762的样子。

这就是5762……

车厢的吃瓜群中见朴实的农民工被人欺负，一个个愤愤不平，对西装男口诛笔伐。

“看你的样子也算有钱人，人家拉环可值一万二，你就五千多买了？”

“就是啊！你这不是瞅人家老实欺负人么？”

农民工长着一副老实本分的样子，说话也畏畏缩缩的。

西装男也一副不好意思的样子，说：“大哥，这还得去京都兑奖呢！路费不是钱啊？”

在众人的拥簇下，西装男最终出拿出了一千二的美元。

农民把拉罐给了西装男，兜里揣着那一千二百美金。

“等等！”就在这是又一个穿着职业服装的女人不知道从哪儿窜了出来。

“我在青城当银行柜员，这钱得先验验。”

她拿出个激光笔放大镜，工具齐全，看着还挺专业。

看了一会儿，她说钱没问题都是真钱。

车厢里的人一个个看着农民工，羡慕的眼睛发红。

农民工扭扭捏捏的，开口说：“这个咱也不懂这美金，去银行换也麻烦，谁能给我兑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