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青苗欧桑

阳三受此折磨，整个人早已焉了，此时也只能服软求死，我祖父在一旁看着阳三这般惨状，着实看不下去，恐怕既是古时的虿盆之刑亦不过如此吧。

我祖父不忍在看，亦没有劝阻王勇，阳三今日之苦说到头来皆是他昔年造下的罪孽，今果报显世亦是活该。我祖父只坐到那土司塑像前，不再看阳三。

而王勇见阳三这副低头求饶的模样后，并未打算放过他，而是上前又踢了阳三一脚，又把什么东西塞入阳三口中，只几秒钟的时间阳三就在地上痛苦的呻吟起来，捂着肚子大口大口的喘气。

“阳狗，你不配。你不配叫我阿姣姐姐的名字，也不配叫我的名字，爷今日若让你痛快死去，也就愧对我元姣姐赐我这个名姓。”

王勇双目充血，瞪视着地上的阳三恨恨说道。

地上的阳三挣扎了一会儿，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突地一下子扑将起来，大喝一声：“元龙，老子跟你拼了。”

说完就去夺王勇手中的刀。

我祖父未料到濒死之际的阳三竟然能突地扑将起来，忍不住又看了过来，王勇亦是未料到阳三这一下，慌乱之中急忙往后撤去，阳三却像是一张狗皮膏药一般贴了上来，两人几番拉扯，厮打到土司塑像背后来，我祖父急忙避让开去。

这两人又打到前面来，那土司塑像上来来往往间，不知被砍了多少刀痕，约摸缠斗了十来分钟左右，两人都拼了命发起狠来，那土司塑像竟被他二人推倒了。

“啊！”

我祖父于昏暗的角落之中，只听得一声痛呼，土司庙里随即没了动静，等了一两分钟依旧如此，我祖父小心翼翼摸到倒下的土司塑像这里来，借着月影星光骇然发现王勇手中的弯刀，此时被阳三执拿于手中，那刀锋直没过王勇锁骨之下。王勇身上已是猩红一片，鲜血此时兀自一滴一滴的滴落在那土司塑像的眼眶之中。

而拿刀的阳三，此时早已经气绝多时。我祖父看着三人前后殒命于此，不由得叹息不已，对腹中蛇蛊也亦不报任何治愈的希望了。

这场仇杀牵扯出数种蛊术，至此亦算是有了一个终结，只是整件事情之中，可惜了那美丽纯善的元姣，亦可惜了为报仇而改名换姓为王勇的元龙，一句“食君之禄，当报君恩。”隐忍十几年，不惜以身试蛊，只为报元姣昔日之恩。

我祖父在元龙身上看到了华夏已经消失了很久的“士”之精神，这也是为什么之前我祖父一直没有劝阻他让他给阳三一个痛快的原因。

“大哥，你过来。”

就在我祖父独自叹息之时，那土司塑像上的王勇竟然开口说话了，我祖父急忙上前扶住他，有些颤抖的道：“王……勇，你没死……我想办法救你。”

王勇摇了摇头低声对我祖父道：“如今……我亦有面目去见我元姣姐了，我叫元龙，以后都叫元龙了。你把我面上的人皮面具撕下来，我有东西给你。”

我祖父依言去他脸上摸索，果然扯下一张人皮面具来，那人皮面具之下哪里是一张糙汉子的面庞，竟是一张棱角分明俊彩星驰的少年之脸。

元龙在我祖父揭下来的这张面具之上揉搓了两下，里面飞出一只金蚕来。

元龙对我祖父道：“这只金蚕，乃是昔年我于禤罗求师之时，禤罗江边一位神女给我的，我想你身上的蛇蛊这世间恐怕也只有她能解了，我之将死，这只金蚕或许能带你找到她。”

当下里，元龙将如何守护喂养这只金蚕的方法与我祖父说了，临了他还想说些什么，却一口气没有上来，就此去了。

我祖父心中原本对身上的蛇蛊已不报任何治愈的希望，如今却峰回路转柳暗花明，我祖父当夜里即将元龙葬了，独自连夜往屏边腹地而去。

屏边地形自古既有四河三山六面坡的说法，山地几乎占了屏边的百分之一百，三日后我祖父来到一处斜谷之中，腹中蛇蛊又犯了起来，而且腹部已见隆起巴掌大小的一个包块。

我祖父剧痛难当不得已歇马于此，于斜谷溪边捧起一弯清水，哪料刚刚喝下去，随即就吐了出来，腹中蛇蛊越发犯得狠了。

我祖父捂着肚子扑跪于溪边，腹中剧痛却并没有因此而减弱少许，我祖父实在忍受不住终究还是昏倒于溪中。

等我祖父醒来之时，发现自己此时已置身于屋中床上，身下床垫之上的挑花异常醒目，缀满了各种精美的花纹图案。自己身上的衣服，亦已被换成苗家小哥的服饰。

我祖父只记得自己昏倒于溪边，其他全然想不起来了。

“你醒来了啊。”

就在我祖父回过神来知道自己这是被救了的时候，屋子里进来一位苗家女孩，她穿着一条挑花蜡染的百褶裙，姿容纯丽，手中端着一个雕花木盘，盘子中盛了一只木碗。

碗中热气徐徐，有药香飘出。这药香浓郁却不厚重，让人闻之，很是清神。

“多谢姑娘相救，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我祖父说着就要起身却被她按了回去，她将碗端到床边来，用勺子舀起碗中的药吹凉些，递到我祖父嘴边，同时与我祖父搭话道：“我叫欧桑，汉名雅思，我与祖父去斜谷采药归来时看你昏倒于溪中便将你带回来了，你不必谢我们。”

我祖父看着欧桑递过来的勺子，像个孩子般乖乖张口喝下。看着我祖父喝下自己喂的药，欧桑很是高兴，笑着对我祖父道：“爷爷说你体虚元损，又于溪水之中受寒，需要好好休息，养足精气方能下床。”

这药很是奇异，闻之清神，入口甚苦，咽下去之后却又回甘，让我祖父更加称异的是他腹中蛇蛊喝一碗清水下去都要犯起来的，此时喝下这药之后，却并没有什么反应。

我祖父砸了咂嘴对欧桑笑说道：“这药好是好，就是太苦。”

欧桑又盛了一勺过来，对我祖父道：“爷爷说了良药苦口，你只安心调养，我们青苗一脉多善药理，何况我相信爷爷的医术一定能够让你痊愈的。”

我祖父见她如此阳光纯善，这般相信她爷爷，便没有把自己中蛇蛊的事情与她说，只顺着她的话问道：“青苗？”

欧桑一边给我祖父喂药，一边道：“是啊，你不知道青苗吗？哦你应该是不知道的。咱们屏边‘苗乡’中住着青，花、红、白四支苗族，每一支由自己的土司带领管理，咱们青苗呢最擅长的就是药理救人啦，花苗善挑染刺绣，他们做的衣服裙子最漂亮，红苗……芦笙、篝火舞、长桌宴……你肯定没见过吧，只要你好好养病，等你好了，我带你去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