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悬棺密隐

上古遗存，天下奇迹。

我祖父曾经用这八个字来赞叹古葬悬棺。

崖壁凿孔，椽木为桩。凿龛为穴，岩沟墩洞。

又以这十六个字整体概括出古葬悬棺的选址及整体手法。

我曾好奇于祖父口中的悬棺，为何能屹立于沿江绝壁之上，经雨打风吹，霜侵雨蚀依旧保存完好？

又好奇于一具具沉甸甸的沉香木棺椁到底是怎样般神力方能将之置之于万仞绝壁之上？

还有墓中主人究竟是何等样人？

其间诸多隐秘，一直使幼年时期的我迷惑好奇不已。

直至那次祖父心血来潮，忆起他云南之行时交下的兄弟沈半仙。感慨云南之行的凶险时，我方才从祖父的口中一一解开悬棺古葬的诸般隐秘。

那一次，若没有沈半仙以死相救，我祖父已殁于云南。

我小姑八岁那年，我祖父远行云南，经昭通市进盐津县，从关河进入豆沙关。

豆沙关古名“石门”关，被关河一劈为二，形成东西两处深于“万丈”的绝仞，秦制“五尺道”，汉修“南夷道”，隋建“偏梁桥阁”、唐造“石门道”皆选豆沙关为入滇门户，是以豆沙关又有“关津枢纽，南滇锁钥”之称。

关于豆沙关的其他别名由来，本不用细说，但这里却有一个传说让我欢喜不已，是以向各位借些篇幅赘述一番。

相传盐津普洱一代人杰地灵，世出美人，曾有七八位美人于此过关入京，得遇此生良人。

是以古豆沙关亦被世人称之为“美人关”。

记得清楚，我祖父对我道他入豆沙关，歇脚于豆沙古镇，时逾七日，以三寸罗盘为镇上一位先生定下贵宅，当天收拾行装准备返乡，尚未出关，却被十人“背棺”阻路，不得通行。

这十人高矮不一，胖瘦不匀，双肩之上搭一块厚垫襦，上衣脱下来卷起衣袖斜系于腰间。

足下踏草鞋一双，头上戴草帽一顶遮阳。五人一组，各负一棺，轮番倒换。

我祖父甚异之，这绝仞危崖，非真龙玄关，且关途险恶，这些人为什么要将这沉重的棺椁从脚下的五尺道上负上这万仞危崖。

十人之中，有一人生得高壮，戴一副大眼镜，左眉之间有一颗黑沙肉痣，庭前饱满，地阁方圆。他见阻了我祖父去路，上前与我祖父搭话致歉。

我祖父倒没怨他们阻路，误了归乡期程，三言两语互通姓名后，我祖父于此得知面前这个左眉之间有一颗黑沙肉痣的男子姓沈，腹中有不少墨水，眼光长远些，许多古镇之上的邻人解决不了的事情，他帮助着解决了，是以乡人皆唤他为“半仙。”

因为有这点文化底蕴，沈半仙便成了一个核心人物，大家都尊他，敬他。据沈半仙对我祖父说，这次“背棺”他亦是受人之托走这一遭，做个“押棺先生。”

我祖父问沈半仙道：“这两具棺椁负到何处去，是从这五尺道上负之入蜀，还是……”

沈半仙指着光秃秃的东崖绝壁对我祖父道：“即置于这绝仞之上。”

我祖父心中猜疑被证实，随之而来的却是更大的疑惑，他看着光秃秃的东崖岩壁对沈半仙道：“这万仞危崖，飞鸟亦是难渡，如何将这厚重的沉香木棺椁置之于其上。”

我祖父这一问，沈半仙即乐了，他指引着其他人背棺前行，自己与我祖父尾随于后，边走边聊。

沈半仙谓我祖父道：“陈二哥亦是有些文化底蕴的人，可曾知清人有东崖岩壁悬棺老，落景江天过鸟寒之语，僰人悬棺历来久矣。”

我祖父听沈半仙这么一说，依稀想起自己曾于一本古籍之中看到过“僰人悬棺”这四个字眼，只是当时未经细阅不知其中所叙为何。

沈半仙一一为我祖父细说。

据沈半仙道，悬棺古葬源于古代江边贵族。古时人对天、仙、神、鬼都有一种特殊的情愫，尤其是对天道长生，成仙为神近乎痴迷，是以这些贵族逝后不惜耗费巨额钱财及民力将厚重的沉香木棺椁置之于离天“最近”的危崖之上，晨昏常伴云霞……

与沈半仙一行人走走停停，四五日间我祖父亦听沈半仙说了不少关于悬棺古葬的事情，第七日，隐隐已经能看见沈半仙口中的“僰人悬棺”。

及至第七日傍晚，日落关山之际，沈半仙看了看左右地形，叫停了负棺而行的众人，沈半仙对我祖父道：“这些时日阻了二哥去路实在不好意思，待他们将棺椁悬于崖壁之上二哥就能过去了。”

我祖父这些日子听他说了许多，心中亦是好奇，对他道：“半仙不必如此，我不急，正想留下来看一看这悬棺隐秘呢。”

沈半仙听我祖父这么说，脸色变了变道：“可以，不过待会儿下去之后，你得完全听我的，无论看到什么让你惊奇的事情都不要乱动，而且绝对不可以碰崖壁之上的悬棺。”

我祖父点头应下。

随即沈半仙一声“动”字令出口，那些负棺的汉子纷纷打开了棺盖。

我祖父欺身上前观望，两具厚重的沉香木棺椁之中铺了厚厚几层锦绣垫襦。

这贵气逼人的锦绣垫襦之上，却并没有逝者尸体，而是许多绳索之类的工具，众人七手八脚，很快就将棺材里的工具取了出来。

“大牛，下去摸摸底。”

沈半仙指着身后拿着一小节竹梯的大牛说道。

大牛亦不惧脚下万丈深渊，将手中带倒钩的竹梯搭在道路边上，往下面一坠，只听得嗤啦啦一阵一阵响，大牛这个一百六十多斤中的汉子就像是一只飞鸟一般坠下了崖壁。

沈半仙道，这竹梯在行当里头称之为悬梯，乃是悬棺选址探穴必用的工具之一。

众人在上面等了大约半个小时左右，夜色也迅速聚了过来，就在此时，崖壁之下亮起一红一黄两颗信号。

见到这两颗信号之后，众人开始重新忙碌起来，用穿山钉固定住束棺锁一头，嵌入崖壁之中，另一头嵌入棺椁事先预留的孔洞之中卡紧，随后将棺椁一具具吊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