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湘西三邪之赶尸人

陈八斗兴奋的指着昏暗的灯影中的那座屋子说道。

我祖父也看见了这座开在山野荒林之间的客栈，可谁会把客栈开到这种地方？

这时陈八斗旁边的阿音指着这座客栈说道：“那是我们湘西的死尸客栈，专门为赶尸人开的，不会对常人开放。只接收赶尸人和他们赶的死尸，那两扇大门之后全是一排排的尸体。”

赶尸人、死尸客栈、一排排的死尸！

听到阿音的话后，我祖父和陈八斗整个头皮都发麻了。

而因为阿音一言以及这座荒野之间的“死尸客栈”，随之牵扯而来的是一种在湘西流传很广的特殊职业——赶尸，当地人称之为“走脚。”

荒野山间，我祖父几人又累又饿，亦无地方歇脚，于是在阿音的尝试之下，还是敲响了客栈的大门。

等了好一会儿，客栈里传来一阵沙哑的老太婆的声音：“堂子里都歇满了，你往前十里，有地方歇脚。”

阿音告诉我祖父，这是死尸客栈里的浑话，意思就是客栈里已经没有停尸的位置了。

阿音听完老婆子的话后，尝试着用当地的方言和她沟通道：“阿婆，我们不是走脚的，因急着赶路，错过了宿头。您老能不能行行好让我们进去歇一晚。”

屋子里随即传来老太婆那沙哑的嗓音：“不是走脚的进这里干什么，守着那么多死尸你睡得着啊。往前走吧。”

阿音道：“阿婆，我们真的是又累又饿了，你让我们进去胡乱吃些过了今晚吧。”

屋子里的老婆子没了声气，等了好久，我祖父三人都觉得没有希望准备走的时候，屋子里再次传来了老太婆的声音：“丫头，你是泸溪岩门古寨的人，你可认得……”

最终在阿音的努力之下，客栈大门还是开了，一阵奇异的味道瞬间从屋子里夹杂着一阵阴风扑面而来。

我祖父不禁吸了吸鼻子。

阿音告诉我祖父，这是辰砂的味道，湘西一代走脚的匠人都会使用辰砂防止尸体腐烂，这死尸客栈里停满了尸体，辰砂的味道自然重了。

昏暗的灯光下，我祖父还是看清了老太婆的样子，她手中提着一盏昏黄的油灯，头上青丝随着年龄增长岁月侵蚀已经完全变得银白，一支黄色古木的发叉加一根黑色束带将其束之为髻。

两道斜飞眉，一对仓鼠目，鼻夹肥大，两腮肥肿，歪嘴尖颔，模样奇丑，甚是渗人。

她告诉阿音，到了这里的人，都管她叫“姑婆。”

跟着姑婆进了客栈，两扇大门里有一间长长的屋子，屋子里已然停满了尸体，与别的地方停尸不同的是别的地方一般都是“横躺”而这里面的尸体全是竖尸。

这些“竖尸”脖颈之处以辰砂敷之并贴以神符（即辰州符），缠上五彩线，头顶之上冠以一顶粽叶斗笠，身上套一件青黑色大长衫。

一路尾随着姑婆手中的油灯，穿过这长长的屋子，辰砂的味道逐渐减了下去，待出得停尸间，有一扇老旧的小门，小门之后有一座二层小楼，底下一层是给走脚的匠人提供伙食的地方，楼上才是睡觉的居所。

小楼底层的房间之中，灯光昏暗。有老旧桌椅两三套，一处柜台，柜台之上放着一些黄符及其他东西，没有酒食。

一位肩宽体壮的汉子，头戴一顶青布高顶帽，着一件青色长衫，足下穿一双草鞋，背对着我祖父三人而座。

在其面前的小桌之上，有素酒半碗，素菜几碟。

我祖父三人一踏入这屋子之中，这肩宽体壮的汉子即吸了吸鼻子，把酒碗往桌子上一拍，高声喝道：“张驼子你他妈的不守规矩，怎么放生人进来。”

随着这汉子一声高喝，柜台底下钻出来一个驼背侏儒，他缓慢移着步子走到柜台前来，瞪着那双蛤蟆眼看了我祖父三人一眼，又看了看姑婆。之后指着姑婆骂道：“遭雷打的老婆子，你也是晓得这行当里规矩的人，你怎么将生人引到这里，坏了道上的规矩，你叫老子以后怎么做生意。”

他本生得丑恶，此时模样又极凶，阿音和陈八斗都不自觉的往后靠了靠。

姑婆晃着手中的油灯，往前走了两步，刚好把我祖父三人护在身后，随后她看着模样凶厉的张驼子道：“我身后这三人，别说你我和走脚的黄四，就算整个湘西走脚的都聚到了这里，也得客客气气道一声小祖宗。”

黄四一听姑婆这话，整个人瞬间站了起来，朝着我祖父三人这边看了过来，嘴里同时说道：“我黄四今儿个就要看看到底是何方神圣，能让你姑婆说出这番言语来。”

黄四欺身过来，细细端详了我祖父三人一会儿，嗤笑道：“我看也没什么稀奇的，老婆子是不是不想干这行了，末了故意闹腾一出。”

张驼子此时也是一副骂骂咧咧的样子，让姑婆赶紧领着我祖父三人提着她的点尸灯滚蛋。

姑婆冷笑一声，指着张驼子和黄四道：“老婆子滚蛋倒也滚得，只是凭你二人也敢这么跟我身后三人说话！到时候龙头拐现，你二人怕是……。”

“龙头拐？四爷,他们是……”

姑婆话中“龙头拐”三个字一出，凶厉的张驼子，以及走脚的黄四瞬间就焉了，惊愕得半晌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龙头拐？四爷？你们说的是我四爷爷吗？”

阿音有些奇怪的看着张驼子两人说道，自打敲响这个客栈的大门起，提点尸灯的姑婆，就因为四爷爷破裂让自己三人进了客栈。

如今姑婆一提起四爷爷手中的龙头拐，凶厉的张驼子以及黄四就怕成这样。

在阿音的记忆中，四爷爷一直都是一个温雅文和的长辈，实在想不到这些人为何如此俱他。

“姑奶奶，没想到是您，是我黄四有眼无珠了，张驼子给咱们姑奶奶炒几个好菜，账算我黄四头上了。”

走脚的黄四也是个人精，知道阿音的身份之后，瞬间就变了个脸。

“不行的，我听四爷爷说过，走脚的匠人走脚期间不能见油荤，停尸客栈里更不行了，阿音岂敢破了这个规矩。”

阿音听到黄四的话后急忙说道，一旁的张驼子和姑婆听到阿音这话之后，微微松了一口气。

此间涉及的隐秘忌讳亦只有他们行当里的人知晓了。

没多久，即下起了大雨，张驼子也准备了一桌上好的素菜，房间里就六个人，在阿音的要求之下，大家都坐到小炉子边。一起喝两盏素酒。

期间众人畅聊一些趣事，有聊到姑婆手中的油灯，行当里头的都叫做点尸灯，里面的灯油不是平常油而是尸油。因为停在客栈里的尸体半夜皆会检查几遍，据姑婆道有了这点尸灯才能在众尸之间行走，点燃停尸间里的上百盏小油灯。

黄四还揭起张驼子的短来，道张驼子当初不过是一小盗贼，却死皮赖脸厚颜无耻的自称自己是外八门“盗、蛊、销、风、千、巫、戏、杀”中盗字门中的高手。

终于有说有笑，兜兜转转说到黄四本职“赶尸”的话题上来，其间涉及忌讳和隐秘甚多，黄四不愿说。

好在阿音道幼时只听四爷爷说过一星半点，真是好奇。黄四见阿音喜欢，也不再隐含，即从拜师入门说起。

赶尸一脉，入门极难，条件苛刻，身高要求至少五尺以上，身体壮实，样貌越丑越佳。

之后是各种考核，其间黄四只挑重要的几件说了。

首要条件便是分辨方向，一般走脚的师父会让拜师之人望着太阳不停旋转，停下之后立刻让其分辨东西南北，若能辨别出来，第一关考核算是过了。

方向之后就是关于胆量的考核，走脚的师父会将一片金叶子放置于深山荒坟之中，午夜之后让其取回。

若取回来，入门之事便已有八九层把握，因为后面的考核基本上都能完成。

亦如赶尸途中，难免会有尸体上不去的坡坎这时候就需要赶尸人将之背上坡坎。所以师父一般都会以体力活进行考校。

考核通过之后，便算入得门来，行过拜师礼，走脚的师父便会开始教授徒弟基本功，第一功便是画符、之后是站尸、鼓哨、摇铃、跋山、涉水，歇脚……等等不下二三十种。

教授基本功的同时走脚的师父会一并传下“三赶三不赶”的规矩及这一行当里的忌讳隐密。

其间还有许多事宜，亦如赶尸地域的限制北不过洞庭，南不过云贵、东不过靖州、西不过涪、巫等黄四都没有细说，有一些可能是日久天长，我祖父也随着时间的推移而逐渐遗忘了，是以再没有给我说过许多。

“湘西三邪”，说了落花洞女，赶尸人，后一种便是“湘蛊”了。然因后面的集录之中有涉及到云南“巫蛊”，我便将其放在“云南篇”再与大家细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