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入殓师
书名:寻龙诀作者名:纵剑狂歌本章字数:2990更新时间:2021-12-27 16:50:32
世道轮转,幻化千门,千门之中又衍生出亿种职业,其间有许多职业较为特殊,亦如常常与死人打交道的职业之一入殓师。
入殓师一职,其间包括为死者重整仪容(化冥妆,修剪指甲,穿寿衣等),缝补缺失肢体、装棺入椁等多个门道,有的地方又叫做葬仪师或者殡仪师。
入殓师一行,古老相传,行成一套复杂严苛的门徒体制。
光是门徒选拔,就非一般人能够进得此行,入殓师收徒,一般多是儿徒。自小带在身边,耳濡目染,身教言传。
我祖父曾经有幸,与这一行当里四川的一位老入殓师相识,知晓其中隐秘。闲暇之余,在咱家院子里那棵月桂之下,说与我听。
今祖父仙逝已久,我却记得清楚,那夜星月当空,祖父泡了一壶西湖龙井,爷孙两人就在这棵月桂之下缓缓唠了起来。
据祖父道,当年他随乡人前往川西谋生,于自贡生活了两年,一日祖父下班回家,途径一条旧巷,巷子里有一户人家,偏房烂瓦,有资中血橙一株,枝桠繁盛奇茂,伸出墙来,我祖父带着乡人李河敲开房门,准备讨一颗资中血橙解解馋。
敲了几下门,门开了,一个十岁左右,扎了两个羊角辫,样貌奇丑,脸上皱巴巴的丫头即出现在我祖父和李河面前有些怯生生的问道:“你们找我师父吗。”
我祖父看着这丫头,面容虽是生的奇丑,骨骼轮廓却是一个美人胚子,再细细一打量,只觉得她这身奇丑样貌是故意化妆出来的。心中稍微生疑随即问这丫头道:“你师傅,在家吗。”
这丫头面无表情的点点头,随后跑到院子之中冲着屋子里喊道:“师父,有人找你。”
我祖父和李河跟着这丫头来到院子之中,院子里陈设简单,只一口竖棺让我祖父身后的李河打颤心惊不已?
那竖棺之中,有一具女尸,衣冠齐整,半张面色惨白浮肿,另外半张几近常人脸色。
竖棺之前,有一个约摸十来岁左右的男娃,手中执一支土黄色笔杆的化妆笔,正在那女尸脸上精描细画,模样认真,犹如正在精心雕琢一件传世瑰宝。
在他右手边的方向,有一条小凳,小凳之上放着一个黑色的旧箱子,箱子里,大大小小陈列摆放着一个颜料盘,小刀,细钩,针线等等工具。
“陈二哥,要不咱们还是走吧。”
我祖父身后的李河看着院子中的一切,噎了一口唾沫,心有余悸的拉了拉我祖父的衣角道。
我祖父给了李河一个稍安勿操的表情,细细打量起院中陈设来,这院子虽然破旧,却不失灵气,倒是一个好宅地。
只院中那口竖棺,那个正在女尸身上细心描画的男娃以及扎着两个羊角辫的丫头,让我祖父实在猜不透。
我祖父自问自己是多读了几年书的人,也去过很多地方,听过无数老一辈口中传下来的奇闻异事,却从未见过这种职业。
“玲儿,添茶。”
正当我祖父左右打量之时,里屋之中走出来一个老者,身形瘦小,腰身佝偻,穿一件土灰色粗布衣,鹰目高鼻,嘴中叼着一根黄铜烟管,烟管下面坠着一个旧旧的绣花烟袋。
这老者一出声,扎着两个羊角辫的丫头就跑进了里屋,这老头面无表情的指了指院子中一副老套椅对我祖父二人道:“坐。”
李河早已被院子中一切景象吓得不敢吱声,此时哪里敢坐。我祖父却不拘束一屁股在院子中这老套椅上坐了下来。
不一会儿叫玲儿的丫头端来茶水,我祖父接过,这老者说了一个请,三人端起茶来各饮了一口。
从始至终这老者脸上就没有丝毫表情变化。
一口茶饮罢,这老者也不多说话,只坐在门槛之上抽自己的烟,气氛一度陷入窘境。
看这老者模样,这资中血橙怕是吃不到了。
我祖父正准备站起身来请辞之际,这老者却在门槛之上抖了抖烟灰先开口了:“两位远来到此,想必也费了许多周折,祖上留有矩制,干我们这行的不可笑脸迎送客人,是以怠慢了。老朽姓朱,乡人唤作朱驼子,两位可是有往生者要送到驼子这里来,但有隐情尽管直说,只要不违背祖宗矩制的驼子都替你们接了。”
这一行当?往生者?祖宗矩制?
一系列的话语直接把我祖父说蒙了。
我祖父站起身来,对朱驼子道:“朱师傅误会了,我等非是上门谈生意的,只是路过此间,看院中资中血橙正旺,想讨几个尝尝。冒犯之处还望见谅。”
朱驼子听我祖父这么一说,整个人愣了不下几秒,因职业原因这小院之中除了送逝者尸体到此的几无人来,今儿个倒还是头一遭。
“那橙子本是我当年将玲儿和虎儿带到此间时随手种下,平日里疏于管理,若你们喜欢采摘几个回去也无妨。”
朱驼子愣了几秒钟之后,看着我祖父二人说道。
说完之后,也不和我祖父二人打招呼,径直回里屋去了,我祖父二人得到朱驼子允许每人摘了两三个血橙,离开了旧巷。
世事无常,风云变幻,半月之后,一同去川西谋生的一位同乡不幸失足摔死,一只手臂,一只耳朵皆与身体分离,身上遍体鳞伤。
我祖父及同去川西的乡人将其背到屋子里后,想着怎么处理他的后事。
有人说归乡之路实在遥远,只有选择火化后,将其骨灰带回乡里。
有人又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岂可以有丝毫损伤,何况他来川西之时好好的一个汉子,咱们就端着一个骨灰盒回去,怎么面对他父母妻儿。
众说纷纭,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甚至因为这事儿开始争吵起来。
我祖父坐在门槛之上,额头上的甲字纹深深皱进眉梢里,一筹莫展,心中阴云难消,好好的一个汉子说没就没了,这让他回到乡里之后如何面对乡人。
“陈二哥,你说句话吧。他们都快打起来了。”
这时候,我祖父身边的李河从兜里摸出一个果子递到我祖父面前道,我祖父看了看李河手中这个果子道:“这资中血橙你还留着?我的早就吃完了。”
李河对我祖父道:“我看陈二哥极珍视这橙子,所以就留了一个一直舍不得吃,准备带回乡去给我儿子的,现在看你这样子就给你了吧。”
我祖父被他的话气笑了,骂了一句:“滚一边去,这功夫谁还有心情吃这玩意儿。”
“可是你吃了这橙子,才有精力想事儿啊,这事儿还得等你站出来说句话呢。”
李河不死心继续说道,我祖父心中烦闷直接学着川西人的口音骂道:“吃吃吃,我吃你个龟儿子的球……”
骂到一半,我祖父就顿住了,直愣愣的看着李河手中的资中血橙半晌,之后一把抢了过来连皮也没有剥就直接咬了一大口,脸上的阴云也散了开来,大步走入屋中,对正在争吵的乡人道:“都不要吵了,我有办法。”
我祖父带着乡人,用一辆平板车将那位已故同乡的尸体拖到了朱驼子的院子之中。
半晌功夫,朱驼子就为那位已故同乡定制了一副合适的棺椁,并将其残缺的肢体缝补还原。
这一日,我祖父和一众乡人皆看到了朱驼子的绝活,从为逝者净身整仪到装棺入椁,所有动作一气呵成。
我祖父对朱驼子道:“朱兄有此绝艺,想必对尸体的防腐搬运也有办法,还请朱兄赐下法门,让我这位同乡能够全尸归乡。”
朱驼子看着我祖父低头相求的模样,狠狠吸了一口烟后道:“祖宗传下这门手艺之时,的确曾一并传下来一些防腐,防臭,搬运,挪移的巧技。本不外传,今你我投缘,我即说几个与你听吧。”
我祖父见朱驼子愿意说,整个人欣喜不已,直接道:“如此多谢朱兄了。”
朱驼子续道:“第一种,风干尸,我以祖传之法,抽去其尸水,将其风干,三五日后重整仪冠,可令其尸身若常人睡着一般。这种方法最适合远途搬运,而且保存时间可至千年。第二种我以朱砂等多种材料浸染之……”
朱驼子一连给我祖父说了七八种方法,我祖父最终选择了第二种,离开川西的前一晚,我祖父和朱驼子在院子里喝了半夜的酒。
两人从入殓师的各种禁忌(比如不笑脸迎送客人,不握手、不走亲访友、不接来路不明的尸体、入殓师认为死其实是前往下一个世界的生,所以不能称死者为死,都称为往生者、不对外直接介绍自己的职业等)使用工具、(如尸线,骨针、色调盘,化妆笔,整仪尺,丁叉,斜月小刀,骨架,衣冠等等)传承、等聊到两人的生平上来。
其间谈起各自过往,皆相互唏嘘,于是又斟满了杯中的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