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焦虑

陈子锦和李文华在医院门口分了手。

李文华不让陈子锦等她，说她有可能在医院里陪张莹一晚上。毕竟她们俩私交不错。

“不管怎么样，我都会给你打电话。”

“大晚上，你一个女人骑着自行车回队部大院不安全，要不我们都住橡胶厂家属院？”陈子锦建议。

李文华笑骂：“这可不行。如果被左邻右舍发现我和你住一起，我婆婆还不得闹翻天啊？我家王民最大的特点就是小心眼，他要是知道我领着个男人住进他父母家中还不得打断我的腿。”

李文华的话陈子锦相信。

王民大学刚毕业那年和陈子锦在一个项目组共过事，王民的小气项目组的人都见识了。有一次因为有个同事动了他的床单他就把整条床单给扔了。

陈子锦看着灰暗的灯光下李文华疲惫的脸，心中闪过一丝愧疚。

他这是在做什么？因为自己的不堪弄的一大群人跟着自己受罪，真是件让人丢脸的事。

于是，陈子锦对李文华说：“干脆，你住家属院，我找个地方将就一下？反正现在是夏天，在哪都能过夜？”

陈子锦总是觉得让李文华黑灯瞎火地从城里赶回地质队大院不安全。要知道，从城里到单位驻地至少有七八里地。

“陈子锦，你不要磨叽了好不好？别浪费时间了，赶紧走。”

李文华终于还是忍不住发了火，使劲地推了他一把。

“好吧，随你。”

陈子锦狠狠心转头向城东走去。

回到屋子，陈子锦在卫生间冲了下澡。房间虽小，可也五脏俱全。特别是在夏天，哪天不冲凉都会没法入睡。

洗澡用的电热水哭。这条件已经相当好了。九十年代末的小县城，人们洗澡几乎都是在大众浴池。能在家中安装这种热水器的已经相当奢侈了。

陈子锦在客厅的小沙发上坐下来，揉了揉发涩的眼睛，心中一阵翻江倒海。他挂念着张仁娃，毕竟他的安危对他来讲意义巨大 。

这半会了还没有电话来，难不成老头子去世了？

或者进了重症监护室？

陈子锦并没有见到发病后的张仁娃。可他却见过突发脑溢血的同事。那位同事血压特别高却不肯吃降压药，每天泡一种树叶喝，还称之为神仙叶子，结果有一天打完麻将煮了一包方便面，吃了几口头一歪就没了知觉。方便面吐了一身，把一边的其他人恶心坏了。送去医院抢救还是没救过来，才四十出头没了。

黄泉路上无老少。

张仁娃如果是正常的发病，没有人会说他一个不字。问题是他发病是在发现他讹了人家的钱又丧失了买房资格的情况下，血压升高诱发脑出血。

这件事，陈子锦讹人家钱是因，张仁娃脑出血是果。

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他都是罪魁祸首。

陈子锦先是打开电视机，想通电视事排解内心的压力。他感到心中像有只猫爪子在挠似的。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的担心越发厉害。他后悔不该让李文华去医院，应该去的人是他这个不孝的女婿才对。

老丈人被气进了医院，自己却躲在别处睡大觉，这他妈的还是人吗？

陈子锦变的十分焦虑，由开始的躺着到后来的坐着，然后就站了起来。

如果再不来电话，干脆去医院得了。他感到一分一秒都十分的煎熬。

“叮铃铃”电话响了。

陈子锦扑到电话机跟前，一把拿起话筒：“喂，他没事吧？”

“没事。医院说是轻微脑梗，只要住几天医院打些软化血管的针就没事了，你好好休息啊。病房有空床，我就在这里住一晚上。”

陈子锦一直悬在半空的心终于落了地。

“真是救命啊。老天爷待我不薄。师妹，谢谢你！”

“我和张莹说了，是你让我去的，你怕挨打不敢去医院。”

李文华这一句话才真正让陈子锦的心得到了彻底安慰。

他最担心的就是被张莹把他当成一个无情无义的人。想一想是谁都不会原谅他的，将老人气的犯了病自己却不露面。不要说是张莹，就是自己的老爸也会骂他是个不孝子。

真是一个善解人意的女人啊。

陈子锦感慨了一句，竟然有一种莫名的感动，这样的女人才是真正了解他心意的人。

李文华骑着自行车往地质大院赶。

要不是为了帮陈子锦她早回去了。原本她和陈子锦是没有任何交集的，可那天晚上看到他冲进女厕所时狼狈不堪的样子，她觉得他十分的好笑。

中国地质大学的毕业生，虽然和她不是同一个城市，却同属于地中国地质大学。只不过他是在北京上的，而她却是在武汉上的。从他惊惶失措的样子看的出来，他骨子里不坏，相反和她一样是个有反骨的人。

陈子锦有岗不上，是因为他不喜欢爬山。这并无可厚非，有多少人因为地质队环境艰苦而放弃了这个行业另谋生路去了。他是安西人，从小在大城市生活，怎么能习惯这种艰苦的工作环境？

一个能考上中国地质类最高学府的人不是笨蛋，而从张莹的口中，她也知道他工作后考了几年研究生，因为英语不过关才没能进一步深造。这说明他是一个有意志的人。

这样的人如果在关键时刻有人能拉他一把，就能把他拉到正路上去。

所以，在这个节骨眼上她选择帮他。

李文华和丈夫王民刚结婚，还没有孩子。她刚分到单位的实验室就被裁员了，因为计划内任务不饱和，实验室实行定额生产，导致了人员严重过剩。

她没有在领导找她谈话之前就主动提出下岗。这在实验室引起了轩然大波，她可是唯一的一个本科毕业生岩石鉴定专业的大学生。

创业有什么不可以的？东南沿海一带已经在创业成风了，而内地的人却还在躺在计划经济的席梦思上睡大觉？

李文华没有将下岗的事和王民说，他在偏远的项目组，不通电话，只有同事回队部的时候才会捎封信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