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会思考的机械人

——他昂着头对盲人说，你把眼睛睁开，就能看到光明。

有一个世界，那里生存着很多奇奇怪怪的物种，那里的高级生物，如狮子啦老虎啦人参啦，都会化成人形，就暂且称那个世界为异形世界吧。

异形世界里还有一种特殊的存在，说他们是人吧，他们没有像人一样的皮肤组织，也不会像人一样吃喝拉撒，他们胸膛里面是纵横的、五彩斑斓的线路，他们的眼睛像鱼目一样浑浊，他们的身体由钢铁和各种钛合金制成，无坚不摧。

根据这些特点来看，他们确实不太像人，可也不能说他们与人这种生物毫无关系，因为他们经由一种高级人类制造，被投放到这个异形世界，只有完成了任务，才能回到自己的居所。

不过，谁知道他们的居所在哪儿呢？高级人类们已经开始自顾不暇了，他们的周围被黑烟弥漫，粘稠的毒液从他们脚下的土地汩汩涌出，自从一种叫做菲博病毒的东西无休无止在他们身上繁衍生息了几年之后，高级人类们觉得是时候运用勤劳的双手来拯救自己了。

于是，就有了机械人这种半生物，他们可以脚踩黑液，他们也可以呼吸毒气，他们更可以在低寒中存活百年。更重要的是，他们对人类展现出了最让其引以为傲的姿态：臣服。

绿辜第一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实验室的床上，他对周围的一切仿佛都不感到好奇，身穿白大褂的男人和女人像看孩子一样盯着他，他想笑，可这个念头刚一想起大脑皮层就传来一阵讯息：不要笑，不要闹，要尽量放低自己，显得谦卑，有礼貌••••••

他感受着自己的合金手臂，合金大腿，合金脑袋，甚至是合金的胸膛，瞬间就明白了什么，他，只是一个机械，是被那些穿白大褂的人类制造出来加以利用的。

利用，多么精致的词语啊！

绿辜斟酌了一下词语：“主人，你们好。”你们好，创造我的人，多谢你们给了我行动、语言和思考的能力。

白大褂们显然松了一口气，因为之前制造的机械要么愚笨，要么自大，从来没有哪次像这次一样这么成功。

没有告诉绿辜带走他的原因，白大褂们聚集在一处蒙着黑布的笼子旁，满面肃穆，郑重其事，搞的绿辜差点以为他们要给自己送行。不过，也差不远了。

他们给了绿辜插上电源，在一旁的计算机的键盘上敲敲打打，屏幕反向绿辜看不到上面的内容，但他能清楚的感知到自己的好奇和怨怼：为什么要瞒着我，为什么要利用我？

不到一会儿高科技材料制成的脑袋传来系统声音：本次任务，带离母体将实验九号胚胎成功繁殖，祝您好运！

母体和九号胚胎是什么暂且不说，绿辜只知道，自己终于有了一个居所，是在异形世界的一片最高温度只有零下四十度的雪原里，白大褂们利用一种机器将他送到此处，并把他们建造的一栋灰白色大楼称作他们的试验基地。不过绿辜更喜欢叫他白风塔，基于他独特的审美；就连“绿辜”这个人性化的名字都是他自己取给自己听的，他才不是什么所谓的Ｑ０３８５７号实验品。

绿辜的居所抽象一点来叫是“白风塔”，实际上就是一座四层高的大楼，大楼里面自下而上分别建造了猛兽驯养仓、标本陈列室和病毒贮存室，最高的那层用于机械休息和补充能量，不过后来直接成了绿辜的小实验室。大楼背后是一片居住在大棚里面的罂粟种植园，温度适宜，气候协调，静静地在空无一人的雪原生长凋零再生。白风塔与其说是试验基地，倒不如称其为各式文明的排泄物。

就这样绿辜在这里定居下来，他每天除了坐着自动化驾驶机在雪原四周巡游，就是拿着线插在身上的插孔里充充电，等到第二个月悄然而逝的时候他终于感受到旷古的寂寞了。

雪原呼啸无情的刺骨寒风抽打在他黑灰色钢铁的脸上没有一点温度，他不需要吃饭，也就不需要捕食，夯长的时间反倒让他难以忍受。于是他学着那些白大褂们运用起了自己灵巧的五指，他在脑中搜索，他在手上创造，而这一切都不为遥远的文明所知。

终于有一天，白风塔的一间房子里发出低浅的细嗓：“绿辜哥哥，你好。”

“你好。”绿辜再也不寂寞了。

三个月的试验阶段过去，白大褂们觉得是时候把那个任务交给他了，绿辜当天接收到了那个笼子：笼子全身由钢铁制成，里面不知道关着什么凶猛野兽，乌漆八黑的步盖在上面就像一块裹尸布。

真丑。绿辜咂舌，当然他不会当这谁的面说出自己的想法。

他不会知道，在这之前实验室里面曾有过这样一段对话：

“我们把他放到雪原，会不会有什么危险啊，毕竟他已经是高仿人类了，相比起我们他除了没有思想之外各方面都有过之而无不及。”

“放心吧，这种情况我们也不是没有想过，但我们没有必要杞人忧天，我最近正在考虑要不要派人去监视他。那一天不会到来的，就算他真的有了自己的意识，他势单力薄，没有同伴，一经发现我们决不允许让他存活下去！”

“那就好，希望他能不负众望，等那只老虎生下崽子了，我们的世界就有救了。”

“嗯，你说的没错，我们好不容易找到了把动物和植物的ＤＮＡ相结合的技术，能产生什么物种，真是好期待呀！要不是发现胚胎生长需要雪原那样的低寒环境，我真想看着他一点点长大。”

“行了，我也想看呢。我们还是快研究怎么把病毒逐步转移到雪原吧，南极那边出现新型病毒了。哦忘了说，那边显示有几只北极熊••••••”

蒙了黑布的笼子被安置在白风塔里，绿辜被下达了最高命令：照顾母体，直到胚胎发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