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9章 以退为进

“陛下，孔家是百代诗礼之家，其中纵有一些宵小，也是少数，稍加惩戒即可，岂可施以灭门重惩？”

“是啊，朱家亦是名门望族，无数大儒都出自其门下，还请陛下开恩，以免绝了贤才投诚之心。”

“陛下三思……”

秦令仪放眼看去，朝堂之上居然有半数大臣都跪在地上替江南士族求情，只有少数她自己提拔的年轻新贵站着，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她知道求情这些人都是受过江南士族恩惠的人。

知恩图报没什么错，可是人未免太多，她还是小瞧了江南士族的势力。

“陛下若不答应臣等的请求，臣便长跪不起！”

“臣愿以死进谏，陛下三思！”

“陛下……”

秦令仪的目光陡然一寒，这是公然胁迫她喽，然而她从不是一个能受人胁迫的皇帝。

原本她就没想江南士族怎么样，时机未到，否则直接将人杀掉了事，何必放到朝堂上议论。

可是群臣的态度让她改了主意，她可以不惩治江南士族，但是为难还是要为难的。

秦令仪问：“众爱卿此言当真？”

求情众臣：“当真。”

秦令仪站了起来，扬出一抹笑容，宣布：“那你们就跪着吧，退朝！”

求情众臣傻眼。

“魏丞相，你监督他们。”

秦令仪下了第二道命令，拂袖离开了。

年轻新贵偷笑不已，他们一直看那帮倚老卖老的老臣不顺眼了，看他们吃瘪，心情十分愉悦，嘻嘻哈哈离开了。

求情众臣颜面尽失，心中更加气愤不已，打定主意要长跪不起。

他们不相信皇帝真能看他们这些老臣跪死。

然而理想是丰满的，现实的骨感的。

跪了半个时辰，一帮老骨头就受不住了，个个呲牙咧嘴，叫苦不迭，不少人心中已经打起了退堂鼓。

魏丞相气定神闲地坐在宫人给他搬的椅子上，看着他们的丑态，慢慢端起茶盏喝了一口茶。

他的悠闲跟求情众臣的痛苦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求情众臣不满了。

“魏丞相，你是一国之相，怎么能看着陛下走入歧途而置之不理呢？”

“就是就是，你是老臣子了，江南士族的重要性应该比我们更明白，你真要放任皇上灭了他们？”

“江南士族中也有你门生吧，见死不救，未免太令人心寒了吧。”

求情众臣你一言，我一语的指责魏丞相，魏丞相也不动怒，慢慢放下了茶杯，清了清嗓子，逐条批驳。

“丞相嘛，呵呵。”魏丞相自嘲地笑了两声，“大家也都知道，当今实际相权掌握在右丞相上官离手上，我就是挂个名而已，说着好听，这朝堂哪还有我说话的份？”

这是事实，求情众臣对魏丞相报以同情的目光。

魏丞相倒是不见不豫，继续道：“江南士族是挺重要，可还没重要到能跟一国之君对抗，他们太摆不清自己的位置了，应该受到法律的制裁，王子犯法，尚与庶民同罪，他们算什么东西。”

求情众臣哑口无言。

魏丞相站了起来，负手而立：“如今我都自身难保了，哪里还管得了门生，我劝你们多思量思量，看清形势，明哲保身才是上计。”

不少求情众臣开始动摇，揉着跪麻的膝盖，心中的退堂鼓越敲越像。

“啊，我突然想起我家尚有老母需要我侍奉汤药，百善孝为先，我先回去了……”

有了一个起头的，后面响应的人就越来越多了。

“我家稚子需要我悉心栽培，告辞。”

“我家的花儿需要浇水了，回见。”

“我家的鸟儿需要喂食……”

借口五花八门，不一会，跪着的人就走了大半，只剩下了几个顽固派，魏丞相清楚他们或是跟江南士族有亲戚关系，或是跟江南士族有很多利益牵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很难被说动，也就没有浪费那个口舌了，自行离开去御书房复命。

顽固的求情派大臣放言皇帝若是不肯放过江南士族，他们就在刑场上与江南士族同死，以此明志。

秦令仪目瞪口呆。

他们是怎么将徇私偏袒的小人行径讲得这么大公无私的啊？

真是学不来学不来！

秦令仪将他们全部打包送进了刑部监狱。

那几个顽固分子真当秦令仪会让他们同赴刑场，视死如归，已经做好了要在刑场上揭露皇帝“荒唐无道”，死也不能让秦令仪好过了。

殊不知，秦令仪给赫连辞下旨，让他不必将江南士族的人带往京城，原地处置即可，可怜的顽固分子求死不得，等待他们的是漫长的刑期。

陈天歌和陈尔赫的上工队伍又壮大了不少，可是这帮老骨头跟他们两个青壮年没法比，劳役做的十分糟糕，让两人嫌弃不已。

赫连辞收到圣旨以后，明白秦令仪的为难，对江南士族的处置十分谨慎，抽丝剥茧地梳理，恶行累累的没有姑息，情节稍轻的，只能让他们含混过去，当做开恩了。

世族大家清理一轮过后，赫连辞代表朝廷暗中扶持贤明的族人上位，在新一代的族长领导下江南士族向朝廷投诚，江南地区和平过渡。

方思潇留下继续监控江南地区。

赫连辞带兵回朝。

二人久未相见，互诉衷情以后，秦令仪注意赫连辞似乎有些不快，心中纳闷。

“阿辞，你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觉得这次没有将江南士族中那些毒瘤完全拔除，心有不甘。”

赫连辞握紧了拳头，他是亲眼看到那些江南地区的百姓在世家大族的欺压下过得多么惨烈，然而他却不能为他们伸张正义，甚至还要徇私包庇。

“不是你的错，是我的错，是我没有还没有强大到能够保护我的子民，那些恶人是可恶，可是他们有学识，有才干，江南需要这些人，天下也需要这些人，将他们都杀掉，天下就会失控，死的人更多，我也会成为百姓口诛笔伐的暴君。”

秦令仪坦诚自己的无能，她比赫连辞更难受。

“总有一天，我会让每个犯错的人付出代价，这一天一定不会太久。”

赫连辞：“可是迟到的正义还是正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