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不要把我扔到月亮上

听到救命声，围上来看热闹的人，立时散开。

那会儿，刘尤余还没把她当成“女骗子”，只道是认错人，便要拉住郑必赢，问个究竟。

可惜，他没拉住郑必赢。这不是重点，重要的是：

那一刻，他有两个记忆，仿佛两个平行世界相交。平行世界相交，一定有声音，震的脑袋嗡嗡作响，浑浑噩噩，一片雾蒙蒙。

他记忆中的场景：

刘尤余抓起背包，跳起踩到桌子上，飞起一脚，踢向郑必赢后背，郑必赢回身左手一挥，轻松化解，右手仍抓四川女孩，向门外跑去。

这一脚仿佛踢在铁棍上，刘尤余踉跄，险些倒地，幸亏他身手矫健，扶在路人身上，避免了手进火锅的人间惨剧。

路人赞叹：“这是高手，没见过这么逃单的。”

在饭店门外，追上郑必赢。刘尤余也不知哪来的勇气，飞身鱼跃扑倒郑必赢，郑必赢倒地前，松开四川女孩。他还没来及得意，但见郑必赢已经起身，一脚侧踢扫来，刘尤余只得用背包挡住。他正准备摆好架势，郑必赢一记刺拳，偷袭击中他眼眶。

刘尤余眼前一黑，金星冒起，剧痛传来。他再次睁开眼，没看到郑必赢，却见四川女孩拉着他的手，拦下刚刚到身边的出租车。

记忆中同一时刻，还有另外一个场景：

刘尤余抓起背包，高喊：“你给我站住。”郑必赢在饭店门外站住，转过身对刘尤余说：“等我微信解释。我要和她”——手指四川女孩，“去办事。”

刘尤余想问神秘紫点，想问郑必赢为何要抓四川女孩，要给四川女孩解释认错人。这么多问题，都急着从他嘴里蹦出来，结果挤在一起，卡在嗓子眼。

在别人眼中，他涨红了脸，说不出话，一手揪住郑必赢领子，一手抓住四川女孩的手。

“放手！”身后巨响，他转头，见比脸还大的拳头砸来，然后眼前一黑，倒在地上。再次睁开眼，却见四川女孩拉着他的手，拦下刚刚到身边的出租车。

四川女孩打开车门，让刘尤余坐进后排。副驾驶上乘客在和司机唠嗑，她揪住那人扯出来。那作风，宛如女侠客。

司机开得飞快。四川女孩不停打电话，四川方言，真好听，就是听不懂。

他揉着眼角，暗自揣度，这个破暗号，让他体验了一把：地下党对暗号没找到组织、误入敌特之手。

刘尤余拍了拍四川女孩的胳膊，想解释她认错人。四川女孩还一个大大斜眼，满目鄙夷。旋即，施展川剧变脸绝技，挤出温柔的笑容，将食指放在嘴边，示意在打电话。

四川女孩手臂柔滑，肤如凝脂。散发清雅香气，沁入心脾，清新自然，让他想起窨制茉莉红茶时，所用的玉兰花，对，就是这种兰花香气。

她纤纤细手，如柔荑。拿着手机是苹果的最新款式，他一直想买，也仅是想想而已。

这款手机拍照，能清晰显出，白瓷茶盏中，茉莉红茶的油润感。还能看到，茶汤边缘的金色光圈。

可惜，这款手机，价值他家的四十提茶叶。纵然卖了四十提茶叶，那钱也进了无底洞。银行月息、员工工资、货款、高利贷组成无底洞，有多少钱，都会掉进漩涡里面去。

四川女孩让出租车停下时，她的电话还没打完，眼神示意刘尤余结账。

刘尤余身上有现金，骄傲地捏住钞票角晃了一个圈。他想，整个乐山，没有人像他如此豪横，能拿出百元现金。

前日深夜，他在成都下火车，本想在候车大厅休息一晚，次日一早坐汽车到乐山。

谁想，没买火车票，进不了大厅。只得在街上溜达，又困又乏，要命的是蚊子。

四川的蚊子，尤为热情，一窝一窝地涌上来，对他亲不够，亲的他又痒又痛。他害怕熬不到天亮，就“体无完肤”、失血过多而休克。

只得找一家小旅馆，扫码支付押金、房费。次日退房时，前台大姐问他是否要现金，不知有多长时间没见到现金，他痛痛快快接过来。想着在跷脚牛肉店里，当着茶小仙面显摆。

糟糕，忘了付饭钱。他挠了挠后脑，接过找回来的十七元，异常心痛，从来没敢如此豪横，打车花这么多。

糟糕，忘了茶小仙。茶小仙恐怕要把他扔到月亮上，用高跟鞋敲打他脑袋。

糟糕，根本没时间给茶小仙发微信。四川女孩揪鸡仔般，把他揪了出来，说：“快跟我来。”

于是，顶着比怨妇还毒的太阳，在公园深处绿荫下，展开一场没头没脑的对话。

验证无误，五百万切实到帐。他一不小心，花了五万。

四川女孩不是骗子，为何要给他钱呢？

难不成，她受到要挟，要把钱先转出，只是时间紧急，不及解释。比如说，她秘密继承了遗产，私生子哥哥眼红，找她索要，她没办法，只好随便找个人转出去。私生子哥哥找不到遗产、罢休之后，她再找刘尤余要回。

很快，他就否定了，这种蹩脚的剧本，最滥的导演也不敢用。隐隐约约，觉得这钱烫手，绝不是天上掉下的馅饼。拿定主意，不能再动一分钱。

想不通的事，便不再想。他终于有时间，向茶小仙求情，莫要把他扔到月亮上。

打开微信，茶小仙发来最后两条信息：一张照片，翘脚牛肉店的空空桌子。另外一条：“在这看鸽子，生平最恨浪费我时间的人。”

刚想解释，发现已被拉黑。

郑必赢发来四个字：“面谈，紫印。”真是惜字如金，没有时点，没有地点，怎么面谈？

“遇事莫要慌，唯有茶敢当。”这是刘尤余的口头禅，有人在思考时抽烟，有人困顿时靠酒消愁，而他需要喝茶。

刘尤余拿起床头橱上茶罐，摄一小撮茉莉红茶，必定是3-5克，他十分自信，放入印有平安茶社字样的真空玻璃杯。注入热水，香气飘逸。

他给郑必赢语音通话，占线中。

咣咣咣咣，有人踹门。

正在镜子前欣赏美丽紫点的刘尤余，顺口道：“天王盖地虎。”

门外吼：“盖你妈的头，查房！”

在宾馆房间，刘尤余没有锁门习惯。门外踢了两脚，顺手拧开，一个小平头，领着两个胖子，带着浓厚的烟味，大摇大摆走进房间。

“你们是？”刘尤余觉得来者不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