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抑扬顿挫？阴阳怪气？

搓着手，陈迩东悻悻地说：“您先喝杯热水暖一暖，咱们清水市气温低。”

正说着，门外就有人端着一杯茶进来，陈迩东伸手去接的时候一个不小心就洒在了楚予生的衣服上。

“处长！”

陈迩东现在算是知道什么叫“一个头两个大、两个头一样大”了，真是感觉今天干什么事情都不顺利。楚予生只是静静地看着陈迩东在自己面前裂开，颔首一笑：“看来我这会是真的不干净了。陈科长，你得对我负责啊！”

低头，楚予生指了指身上的水渍，眯着眼，不怒自威的脸上笑意里都掺着刀子。

“哥，我没有，我错了，再也不敢了，这辈子都不敢了！”

急着去现场，楚予生没再为难陈迩东，换了身便装就和他一起出发了，此时刑警队和鹿见礼还有几个隆檀县消防大队的人已经开始勘验，楚予生也拿了套防护装备准备进去。

“处长，我陪您一起去。”

“没事，我自己去。你碍手碍脚的。”

“……”

楚予生进来的时候鹿见礼正在对起火房间进行细项勘验，他刚靠近就听见那个娇小的身体发出带着烟味儿的声音：“麻烦退后一点，这里可能是起火部位，不要破坏现场。”

“……”

小楚同学可听不得这种话！就算是领导给他布置工作，如果有不合理的地方，小楚同学都会直接怼回去，一个小小鹿见礼居然敢这么讲话！

可楚予生想要回嘴，却又觉得她说得有道理，难得乖巧地后退几步，远远地站着问道：

“有发现什么么？”

“虽然根据痕迹判断这里是起火点，但是附近没有引火源，构不成起火条件……昨天我们推断有可能是气体爆炸，但是现场也没有储存易燃易爆气体啊……”

鹿见礼不明白到底是自己什么地方推断有误。

看着小姑娘起身转过来，露出一副有些伤脑筋的表情，楚予生挑了挑眉毛：

“可能是环境勘验工作不到位，我劝你最好还是从头开始。毕竟你的观察还不是很细致。”

火灾现场勘察主要包括环境勘验、初步勘验、细项勘验和专项勘验。楚予生这相当于直接将鹿见礼打回原形。

你该怎么办呢，小鹿？

“既然楚处长都来现场了，那还请您不吝赐教，讲讲您的推断？让我这个新来的也跟您学习学习。”

这可能是鹿见礼对楚予生说过字数最多的一句话了。

她细细地盯着楚予生，脑子里不知道为什么冒出来一个想法——

这么癯瘦的男人，我一拳下去他应该会“嘤嘤嘤”哭很久的吧？

当然，想法也只是想法。就像是鹿见礼曾经还想如果陈迩东女装的话估计是个性感的御姐。

楚予生大略地讲着自己的推理，鹿见礼边听边点头——倒是和自己前些时候想的没有什么区别。他边讲鹿见礼边“嗯”声应答，这让楚予生有点不满，拿着手机在她的脑袋上敲了一下：“你听着没？”

“很认真地在听哦，处长。”鹿见礼无辜地看着楚予生，这让他反而觉得自己刚才是不是把鹿见礼的脑袋砸疼了。

“但如果是气体爆炸的话，房间里并没有储存什么易燃易爆气体的装置，”鹿见礼的表情有些复杂，“到底是什么气体发生爆炸了呢？没有爆炸物，证据链怎么能完整？而且如果这真的是一起杀人放火，直接用易燃液体泼洒到现场之后点燃就好了，为什么要用这么奇怪的手法？按照这个特征来看，不仅是气体爆炸，粉尘爆炸也有可能……”

粉尘爆炸和气体爆炸的现场特征有很多相似之处，乍看之下很难分别。

“这就是你现在的调查方向。”楚予生提醒道，“而且，这也不一定是杀人放火，不是么？”

楚予生很少用这种循序渐进的方式和别人说话，鹿见礼算是第一个。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对这个小家伙会格外有耐心。

恍然大悟地看着楚予生，鹿见礼现在才意识到自己先入为主的意识太强了，一看到尸体就想到杀人放火——这种确认偏见可不能有！

“谢谢楚处长，学到了！”

话稍微多起来的鹿见礼不知道为什么总是一种棒读的语气，第一次，楚予生居然有一种想要狠狠地捏一下这张包子脸的冲动，就是那种能把鹿见礼的脸蛋真的揪下来的那种：

“鹿见礼。”

“怎么了，楚处长？”

“你知道中文说话讲究抑扬顿挫么？”

“我知道阴阳怪气。”

“……”

我俩……这算是稍微熟点儿了么？

拍了拍鹿见礼的肩膀，楚予生给了点提示：“也许你的方向没有错，只是你错过了一些显而易见的东西。

真相，有时候就在明面儿上。”

楚予生的话倒是给了鹿见礼不少启发。楚予生走后鹿见礼细细地研究着。

这个案子初步推测很简单，现场看上去就像在停车棚杀了一个人而后在隔壁房子点了一把火。可是细细分析起来，却又是大不相同——

首先，第一现场很有可能不是停车棚，而就是火灾现场，也就是隔壁的砖房；

其次，火灾现场也不一定是为了毁尸灭迹而放的火，现在来看，虽然现场本身很符合放火的特征，但是细细分析则更有可能是爆炸，所以也就不排除有意外发生爆炸的可能。

再次打开手机，鹿见礼里看着陈迩东先前发给自己的那张图片：

“原来是这么回事儿！”

另一边从现场回来之后一直在审阅文件的楚予生刚伸了个懒腰就接到了陈迩东的电话：

“怎么了，迩东？”

已经快凌晨一点半，这个时候打电话，肯定是因为很重要的事情。

“楚处长，打扰您休息了，”陈迩东将车子开到支队门口，刚才鹿见礼接到电话已经从第一个现场转战去了第二个现场，“刚接到刑警队的电话，说是陈海找到了，但是……已经死了，浑身上下都烧焦了……您……您要去现场么？”

“我马上下来，等我一下！”

摊了一桌子的文件，楚予生拿起衣服就下楼了，等尹骁拿着泡好的茶来到办公室看到楚予生已经不在、桌子上还弄得乱七八糟时，他嘴角一抽一抽。

“他走啦！他走啦！管事儿的烦人鬼走啦！”

“闭嘴，诗慧！”

来到车上，楚予生严肃地问道：“怎么回事儿？”

“刚才刑警队来电话说找到了陈海，浑身上下都烧焦了，面目全非，不过江伟说陈海有一个特点，那就是他的左腿是假肢，目前判断应该就是了。”

“……”

“鹿见礼已经去现场了。”

说完，陈迩东又补充了这么一句。

“她——”楚予生嘀咕道，“不害怕么？”

“楚处长，我这么跟您说，”陈迩东和鹿见礼相处的时间也就一周多，不过他觉得自己还是挺了解这个白纸一样的女孩儿，“虽然小鹿脾气倔了点，人也比较慢热，不喜欢表现，但她对待工作十分上心，而且能够感受到，她喜欢调查工作，也愿意去研究，所以……所以如果她说话冲撞了您，还请您别介意，有机会的话，也希望您能多多带着她学习学习！”

“一个小丫头罢了，我跟她计较什么，”楚予生摇摇头，“就算是计较，那也是怪你。”

等来到现场，陈琛和鹿见礼正在交谈着什么，看到楚予生之后鹿见礼汇报道：

“处长，科长。现场尸体没有火灾致死的特征，初步判断是火灾前死亡，尸体胸口部位有多处刀伤，脖颈处看起来应该是致命伤。火灾现场很简单，是用了易燃液体焚尸，可能是油漆稀料一类的物质。”

“油漆稀料？”楚予生眯了眯眼睛，“那还真是……”

“是啊，”陈迩东感叹了一声，“现在购买汽油、柴油这些都需要实名登记，但是油漆稀料不需要……小鹿，物证提取了么？”

“都提取了，”鹿见礼指了指旁边的物证箱还有站在物证箱旁边一阵凌乱的陈琛，说完，鹿见礼看了陈琛一眼，“现场就交给你们了，消防站的人就先撤了？”

“好，辛苦你们了。”

陈琛的脸色很难看，感觉下一秒就要原地爆炸——

是啊，本来自己认知偏见认为是凶手的人现在被杀了，能不气急败坏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