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是我走错了？

“滴滴答答”的声音，像是水珠从高处滴落，但她又总觉得听得不是很真切。

明明头顶上火光冲天，但她又总觉得浑身冷的厉害，头发上黏黏糊糊的，发尖渣得脸生疼。

救……

求生的欲望让她想要呼救，但喉咙里却怎么都发不出声音。

一个模糊的身影在面前晃动，看不清面容，但她隐隐约约能够听到略微有些粗重的呼吸。

是他么？

破旧的砖瓦小屋里，一个男人蹲下来看着地上的女人头颅，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自己刚才做了什么，甚至都没有注意到房子里已经起了大火，伴随着玻璃炸裂的声音和女人逐渐冰冷的双手，他突然猛地扔掉握在手里的残肢，慌乱地向后退了几步，即便是恐惧的感情此时在他的眼中也显得有些空洞无力，充满绝望。

呆呆地盯着尸体，他起身，浑身是血，从屋子里失魂落魄地离开。

…………

上午九点，清水支队特勤消防站。

“今天总队火调处的楚予生处长要来支队检查，早上已经到大队了，一会儿就到特勤消防站，大家都紧张起来！”

一大早，清水支队就忙活了起来，鹿见礼听着支队长口中这个陌生的名字，嘴里嘟囔了一句：

“楚予生处长？”

“楚处长你不认识？”陈迩东科长听到鹿见礼这么问，立刻就送上了一个白眼，继而他一脸崇拜地两眼看天，一只手蹂躏着鹿见礼本来梳得就不是很顺溜的头发，“楚处长你不知道？这个男人可以说是咱们总队的传奇了！两个二等功，三十岁就成了总队火调技术处的处长，达到了很多人四十多岁都达不到的高度，你说厉不厉害！”

看着陈迩东——清水消防支队火灾调查科科长——这么一个大男人比自己还要花痴，鹿见礼愣愣地眨巴着大眼睛：“两个二等功？！那确实非人哉了。”

如果按高考来做比，嘉奖就像是考上了普本，三等功相当于考上了重点大学，二等功就是进了985和211，而一等功就是不仅上了985、211，结果还保研了！

“而且，”陈迩东越说越来劲，“这两个二等功里，有一个是因为在一起疑难火灾案件侦破中，关键证人和嫌疑人对于案件实情拒不交代，咱们楚处长出马，别人一个星期都攻不下来的询问对象，他三天全部搞定，这种询问功底放眼全总队都没有一个能和他相提并论的。”

“这也太强了……”鹿见礼愣在原地，扑棱的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陈迩东，似乎想要让他多讲一点楚予生的事情。

听到她这么说，陈迩东低头看着这个个头一米六的小家伙——

鹿见礼，今年刚毕业的火灾调查专业的本科生，刚来自己手底下干活不到一周。虽然学历不算出挑，但从学校毕业的时候因为连续多年被评为优秀学员、在全国大赛上屡获特等奖就已经有了三个三等功，这也不是正常人能达到的程度了好么！

温柔地拍了拍她的脑袋，陈迩东鼓励道：“小丫头，你也好好加油，说不定以后你比楚处长还要厉害呢！你这立功的次数可比我都多呢！”

缩了缩脖子，鹿见礼微微咬着唇：“科长，您就别拿我开玩笑了。我就一‘卑微小鹿’，没啥野心也没啥抱负，就一卑微‘打工人’。”

“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年纪轻轻的怎么这点儿自信没有？你是‘骄傲小鹿’！”说完，陈迩东笑眯眯地拍了拍鹿见礼的肩膀，“你可不许躺平啊！好好干，你本来就优秀，这块璞玉可不能毁在我手上。”

“小陈，都是当科长的人了，我这儿布置工作呢你怎么还在低下开小差？”支队长看着陈迩东似乎一直在那里嘀咕，白了他一眼，继续交代早上迎接楚处长检查的工作，之后所有人从支队转战特勤消防站做准备

作为全国的大总队，下设二十个支队里唯有清水支队比较特别，相较于其他管理七、八个大队外加十五、六个消防站的大支队，清水支队只下辖一个隆檀县消防救援大队和一个特勤消防站，这个规模还真是小得不能再小了——

今天是楚予生第一次来检查清水支队的工作，和支队间隔两条街的特勤消防站可是清水支队的门面，不仅承担着整个辖区的灭火任务，还负责处理一些特殊的火灾和事故救援，设备精良，训练强度非比寻常，一般人根本干不了，是全总队的优秀消防站。今天谁要是在这里掉链子，恐怕就不是一顿骂能解决的问题了。

“哎呦……”猛地，似乎是在车场吸了凉气，鹿见礼只觉得肚子痛得厉害，——完犊子！楚处长再过几分钟就要来了！怎么偏偏在这种关键的时候闹肚子！我该不会就是支队长口中“一个老鼠害一锅汤”的那个“老鼠”吧。这才工作一个月，好印象看来是没有留下来多少，倒有可能因为今天这件事情被支队长深深记住……

紧紧地皱着眉头，鹿见礼真是后悔自己平时没多来特勤转转——特勤消防站虽然和支队机关的大楼隔了两条马路，但平时工作来往少，她还真是一次都没来过，以至于现在根本就不晓得卫生间到底在哪里。

慌忙中找到一个特勤的消防员，鹿见礼难为情地问道：“实在不好意思，请问咱们特勤的卫生间在什么地方？”

“鹿工，”看到鹿见礼似乎很急的样子，消防员露出为难的表情，“我们这是特勤，全是男指战员，所以没有女卫生间。”

“我……”眯了眯眼，回味着刚才那番话，鹿见礼真怕自己在这个时候出糗，在领导心中挂上号——即便是“卑微小鹿”，她也不想丢这个人。

“不过我们顶楼的卫生间平时没人去，应该没有人会用，鹿工你进去的时候把门反锁上就行了。”

消防员热心地给了鹿见礼一包纸巾，鹿见礼边跑边比了一个“OK”的手势，很快就来到了六楼——

开门，关门，拉开一个坑位的门，锁上！

动作一气呵成，等鹿见礼蹲下的时候整个人都安心了，不过酝酿了半天，感觉便意全。就在她准备提裤走人的时候，隔壁一声轻咳引起了她的注意——

我隔壁这个坑位好像有人？

突然，整个人都紧张了起来，这时她才察觉到空气中淡淡的烟味儿。瞪大了眼睛，鹿见礼屏住呼吸。

“咯吱——”

隔壁坑位的门被打开，然后听到有人转动了卫生间大门的把手。

“……”

走了？

没有听到关门的声音，鹿见礼有点不能确定，从卫生间低下的缝隙朝门那边看了看，没有发现人员活动的轨迹，她放心地从卫生间里走了出来。

“……”

“……”

而鹿见礼刚推门出来，的确，卫生间大门附近没有人，但是正对面的窗口，一个男人微微皱着眉头，伸手拉了拉春秋常服里系着的领带，本来脸上已经染上了怒意，但看着这个小个子的女孩儿，还梳了个双马尾，一时间还有点不好意思发脾气了：

“是我走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