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借刀杀人

白芙手心一片冰凉，她不知道自己是哪里做错了。

从花青口中得知这白家大小姐是知书达理，温婉恬静的名门闺秀，她自认今天从未露出什么马脚，怎么偏偏到了沈临秋这里，让他看出了一丝端倪？

“我怎不知此事？”沈飞霜闻言，走过来拉住了白芙的手，看了一眼沈凌霄。

“芙儿这是怎么回事？若是有人欺负你，姐姐替你做主。”

白芙突然意识到，他们这些话，看似是对自己说的，但沈临秋的目光分明在看沈凌霄。

她用余光看了一眼沈凌霄，后者脸上挂着一副事不关己的笑意。

只是对上她的目光之时，闪过了一抹寒意，稍纵即逝，如同她的错觉。

白芙微微欠身，“我也不大清楚，落水之后很多事都记不清了。”

她说的是实话，沈临秋似乎不愿这样放过她，“芙儿可还记得那日为何去湖边？”

他眼中闪过一丝期待，白芙似乎已经猜到他想听的答案，但她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四哥知道的真不少，倒是我竟然不知此事。”

从始至终都如同看戏的沈凌霄，突然开口笑道，“我常年不在宫中，奉父皇之命，与王妃成婚也不过一日，如此看来，倒是还不如四哥了解她的多。”

白芙知道她现在说什么都没用，沈凌霄自幼丧母，在皇后宫中长大，但他生性孤僻，后来又一个人去了边塞从军，这样一来，无论是沈飞霜还是沈临秋，都与他不亲近。

偏偏这皇后又是这白家大小姐的姑妈，三人自小一起长大，自然是熟悉。

只见沈临秋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那日芙儿被救，我恰好在场。”

他并未多说，已死之人，为何活了过来？谁都无法解释。

白芙低着头，手心早已掐痕遍布，只能故作平静地抬起头，“多谢太子相救，可惜……”

沈临秋脸上的笑容变得高深莫测，见到门后来人，“儿臣参见父皇母后。”

白芙转身，与沈凌霄一同跪下，一屋子人齐刷刷地行礼，颇为壮观。

其实方才请安时，已经见过，却并未看仔细，落座之后，白芙用余光打量二人。

当朝国君沈翎，年过四十，正值老当益壮之年，却有一种生命垂危之感。

长年战乱，云国建朝不过百年，不算中间夭折的小皇帝，他正是云国第二代国君，在位三十年，推行修生养息，倒也让这个战火中建立的国家，日益强盛起来。

身逢盛世，总是好事，但让白芙忧心的是他的皇后，白家的嫡长女白雁。

已过迟暮之年依旧风韵犹存，气质高贵如兰，一双丹凤眼中却难掩着透世的精明。

白芙低下头，安心吃着饭，后宫这趟浑水有多深，她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这才注意到沈凌霄的目光，一直徘徊在角落里一个小丫鬟身上，她有些好奇，七王爷看着也不像是风流名声在外的人，莫非还是一个处处留情的种？

沈临秋自然也没有错过这一点，拍手笑道。

“我忘记了七弟以前是云衣伺候的，云衣过来。”

白芙抬起头，看见那个名唤云衣的丫鬟，怯生生走过来，又听见沈临秋吩咐道。

“伺候好七王爷和王妃，也不枉七弟曾经对你那么好。”

皇后轻咳一声，沈临秋但笑不语，拿起筷子吃饭，如同什么也没发生过。

白芙觉着有些尴尬，宴席上除了这些人，还有一些娘娘，她都不认识，但这些人的目光纷纷落在她身上，有嘲讽，有不屑，有不怀好意，也有看热闹和同情……

沈临秋是什么意思？传闻中他与沈凌霄不和，今日所见果真如此。

但传说他和白家大小姐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看起来也不像是真的。

他看似对自己处处维护，实则处处将自己推向火坑。

他的目光中不仅是算计，隐隐还藏着一丝期待，他在期待什么？

白芙正暗自沉思，不料一杯滚烫的花茶，尽数泼在她的礼裙上。

她咬着牙，才没让自己叫出声，反倒是一旁沈飞霜惊呼起来，“你怎么这么不小心！”

白芙这才看见云衣手中握着一个空杯，扑通一下跪倒在地，“云衣不是故意的，是……

皇后凤眸一扫，丝毫不留情面，打断了她的话，“拉出去，五十大板。”

“云衣知错，求皇后娘娘饶命，云衣再也不敢了……”

金碧辉煌的宫殿里尖叫声格外刺耳，但除了白芙，似乎每个人都对此习以为常。

她看了一眼沈凌霄，心想这不是他的人么？他好歹也说句话啊。

沈凌霄只是淡淡看了一眼，眸中透出了几分寒意。

两个年纪大的宫女上前拖住云衣，她却死死拽着白芙的裙摆，泪眼朦胧，不断求饶。

“云衣不是故意的，请王妃饶命……”

白芙轻咳了一声，伸手拦住了那两个宫女，“那个……要不这次就……”

她没有说下去，看见皇后眼中闪过一丝不明深意的光芒。

这才意识到，无论她拦或者不拦，都是错的。

拦，就是在打皇后的脸，不拦，这五十大板下去，就是在打沈凌霄。

沈凌霄抬起头，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白芙知道，皇后此时也看着她。

周围的人纷纷投来看热闹的目光，罪魁祸首沈临秋则是一脸玩味的笑。

白芙在心里叹了声气，自己哪里得罪他了么？借刀杀人？

“白芙谢过姑妈，云衣出错自是该打。”白芙微微一欠身，云衣的手从裙上滑落，她看见沈凌霄的眸色沉了沉，接着说道，“只是大喜之日，还望别让这事冲了喜气。”

皇后的脸上仍是别有深意的笑容，半晌，转身吩咐道，“带七王妃下去更衣。”

白芙在那两个宫女身后去了后殿，一身华服皆是汗湿，脚步有些虚浮。

她挥了挥手，渐渐平静着呼吸，谁知心中尚有余悸，屏风后就落下一个人影。

沈临秋，他怎么会来这里？

“你知道是我？”沈临秋的声音从屏风后传来。

白芙理了理衣服，走出屏风，刚想行礼就让人拉住。

沈临秋盯着她看了半晌，“你都不记得了？”

白芙摇了摇头，她不知道这个人和白家大小姐之间有过什么，反正她就当不记得了。

“那你……”沈临秋的目光中有失望，却也不全是失望，还有那么一分期待。

“太子有话直说。”

“你连是谁救你这件事都不记得了？”

白芙抬起头，目光中有些疑惑，听他所言之意，像是那日救她另有其人？

“白芙并非忘恩负义之人，若太子告知一切，感激不尽。”

“感激不尽？”沈临秋眼中的光芒亮了亮，白芙的心却顿了顿。

“你可知当初母后为何让你嫁给七弟？”沈临秋沉声说道，却并未打算说下去。

其实白家大小姐无论身份还是地位，都与当年入宫之前的白雁，没什么差别，就算不入宫为主，也不会草草嫁了一个不受宠的王爷。

白芙思忖片刻，抬头道，“莫非是安抚人心？”

其实她心中还有一个答案，但她不想说，更不会同意去做。

沈临秋听见这个答案，果然笑了，笑声清朗，如山间明月，白芙心中有片刻晃神。

这人明明是天之骄子，清风明月的气质，举手投足间也该是光明磊落的人。

偏偏眉眼间山峦叠起，层层云雾，叫人看不透。

“七弟常年在外，心中有事也不与人说，你若是能安抚人心，倒也是省事，只是万一这心若已异，怕是你再温柔体贴，也是拉不回的。”

听出他别有所指，白芙想到方才之事，语气也有些不客气。

“白芙不知曾与太子有过什么往事，如今前事忘尽，只想苟延活命，何况七王爷的心，拉的回，拉不回，都并非我所能左右，还望太子莫要为难……”

沈临秋笑意渐浓，“刚还说感激不尽，我都没说什么，你就算是拒绝了？”

白芙有些心累，她最不擅和这样的人打交道，干脆抬起头，直视着沈临秋。

“无论是什么，恐怕我都不会答应，以前的事我都忘了，如今只想过安宁的生活。”

“沈凌霄就如此深得你意？”沈临秋的唇边，浮出一抹暧昧的笑容。

白芙听懂了他的意思，想着其实昨夜也没什么，她也就没有脸红。

“我并不想卷入你们的斗争，至于谁胜谁负，那是天意。”

“天意？好一个天意。”

沈临秋的眼中，再也找不见一丝失望的神色，反而藏着几分惊喜。

“那你可知世事如棋，你既已入局，出局之前，可先想好如何保全自己？”

白芙这才意识到，宴席之上只是试探，此时，才是逼自己做一个选择。

尽管他这一方兵强马壮，占尽上风，但她如今已是七王妃。

背叛沈凌霄的下场，她心知肚明，何况，昨夜才答应过那个人。

白芙抬头迎上他的目光，眼中无所畏惧，“我为何要帮你？”

“感激不尽就要报答，对你来说也不是什么很难的事情。”

沈临秋漫不经心地看着白芙身后的屏风，像是早已看穿了一切。

白芙知道，若他与白家大小姐从小青梅竹马，她再演下去，也没有任何意义。

她几乎可以确定，面前这个男人，从一开始就知道一些不为人知的事情。

他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屏风上，也不看她，袖中扔下一把刀。

“这是你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