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江湖死结

是日下午，銮舆堂前。牌匾古字苍劲飞逸，门口狮子宝相可掬。紧闭着的木门上的一对门神，又显威武庄严。

“銮座琼花显文茂，舆人妙笔写春秋。”细柳读着銮舆堂上的石刻对联，问道：“珞冰姐姐，这‘銮舆’是什么意思呀？”

施珞冰笑着解释道：“华光祖师是粤剧的保护神，更是戏班艺人和许多龙虎武师这一行当，人人膜拜敬仰的祖师爷。而銮舆就是指祖师神像出行前的仪仗轿驾。每年在华光诞的时候，神像被诸位龙虎武师所抬请，沿着水陆巡游，同时又有行当展示，醒狮助兴。这可热闹了。”

细柳兴奋地吐吐舌头：“舞狮不仅可以助兴，还蕴含武功打斗的桥段——这个我喜欢看，尤其那个电影里黄飞鸿的佛山无影脚。”话语之中满带天真憧憬。

这回轮到施珞冰不解地问：“没想到你还看这么老的片子。不过在你们江湖中人看来，这类表演会不会是花拳绣腿，花里胡哨？譬如无影脚这类电影特效？”

“不会不会！电影特效当然是特效演绎，我们不会较真。”细柳连忙摆手，很认真地回答说：“但是实战相搏之中，‘无影’的意思是说，发动招式之前一般会有一个蓄力发动的架式。如果能捕捉到对方这个起手动作，我们就可以后发而先至，充分地防御或者针对性地反制；同样地，如果我们这个起手动作非常地细微和突然，不容易被对手发现到，那么就意味着会有出其不意的巨大效果——所谓的无影无迹可循，并非真的没有了腿影。这些都是龙公子看片的时候，教会我的。”

“发动招式之前的起手动作？如果我的武功没有招式呢？”施珞冰又问，像个好奇的学生。从小到大她被母亲刻意屏蔽在江湖之外，此刻充满了对父母亲侠侣生活的幻想和神往。

“哈哈哈！俗话说无招胜有招，就是这个道理。”一个男子浑厚的声音传来。“施公的女儿才思、胆识和悟性，果然有着优良的基因遗传，十分出色。虽未正式见面，但是我听闻过你不少的事迹。自身不会武功而能周全于刀光剑影之间，本座非常之欣赏。”

施珞冰和细柳两人回头——先是一喜，接着一惊，再为一震。

喜的是见到龙公子风度翩翩，摇扇自得，与潇洒豪迈的风一诺分列两旁；惊的是中间刚才说话那男子峨冠长袍，被数个劲装家将簇拥，甚是威风；震的是此人身后居然跟着织金玉、厉若宁和锦上花。

细柳不顾众人，扑入龙公子怀中，被龙公子轻轻扶住；然后她又对着风一诺轻声地喊了一声：“风大哥。”然后疑惑地看着那领头的峨冠男子和身后众人。

龙公子介绍道：“这位是「寻龙堂」的前辈玄道老爷。细柳不得无礼。”

细柳恢复剑侍的姿态，略一拱手，执剑立于龙公子一侧。

赵玄道和颜悦色，笑着说：“之前「寻龙堂」诸位邀请施姑娘协助的方式有误，本座代为致歉。”说着向施珞冰长长一作揖，看上去十分诚恳。周边的「寻龙堂」诸人神色各异，但是也一并行礼。

施珞冰也对众人拱手回礼，不置可否。但是心内转过无数的念头，脸上却不着任何声色。

见施珞冰不为所动，他又继续说：“龙公子和风护法二人，刚才已约好明日戌时，进行生死决斗的场地和细则，并且确定了之后两派不得因此次胜负，而冤冤相报不停。我派亦应龙公子所提出的——施珞冰姑娘本不应被卷入江湖斗争中来。故传本座口谕，只要本座仍在「寻龙堂」临时大当家此位一天，「寻龙堂」上下不得伤害施珞冰姑娘的性命，破坏施姑娘的名节。逆此命令者当诛！”

「寻龙堂」众人齐声领命，口中称是，气势颇为震撼。

赵玄道说完，意味深长地望着施珞冰讲：“明日决战之后，你我再约——共商营救赵大当家和崔公子，以及寻宝的大计。”

然后也不等她回答，就领着众人离去。

约莫半个时辰后，龙公子禀上香烛，然后恭恭敬敬地在华光祖师的神像前叩了三个响头。然后他起身，注视着身后默不作声的细柳和施珞冰。

“先无论输赢，如果能换来珞冰姑娘长久的安全，我觉得也是值得。”龙公子对于生死决斗的淡然，以及还言出惊人：“何况我们还能换出飞燕，一个保本，两个就已经是赚了。”

施珞冰眼角含泪：“龙公子三番四次为我出生入死，今次更加以性命作赌。珞冰……珞冰无以为报。”说完她几欲跪下，被龙公子和细柳搀扶着劝阻。

细柳说：“不如这样，我去找风大哥商量，双方点到即止，战个平手。这就不各相安无事？”

龙公子摆摆手：“两派决斗之事已传遍江湖。若我们私相授受，被江湖人耻笑之余，也会让两派甚至牵连更多的人被卷进来，造成更多的伤亡。”

“这莫非只能是一个死结？”施珞冰又问：“这什么江湖规矩和狗屁逻辑？”

“没想到珞冰姑娘为了区区在下，竟然口吐芬芳。”龙公子哈哈大笑，带着尴尬：“千年来江湖的约定俗成。除非对方接受你退隐江湖，不然哪有这么容易金盆洗手——何况现在胜负未分，或者我能有一招半式胜得过风一诺呢。”

细柳说道：“无论谁胜谁负，最后获益的都是那个可恶的织金玉和厉若宁。那个玄道老爷还好，可能看上了珞冰姐姐，尽收渔人之利。”

施珞冰不甘心，说道：“那么我去见那赵玄道，让他接受我们退出江湖。不然，我就一命换一命，撞死在他眼前——玉石俱焚，鱼死网破。他也不要指望我们能带回线索和宝物。”

此举甚是刚烈，吓得龙公子和细柳两人拼了命地摇头，突然又同时警惕地望向门外。

“玄道老爷看上了你，不过不是为了他自己。”锦上花冷静地说道，一边走了进来。“依我所见，他是在物色他的儿媳妇。”

出人意料地，她的后面还紧跟着风一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