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错位时空

施莫问悲愤地接着说：“我能理解组织的做法；只是为何偏偏选中我和你母亲这对天生可怜的人。也许我就注定是要孤独，为了避免给即将出生的你带来不幸，作为交换条件，我只能离家出走重回江湖。而你母亲，她也只能隐姓埋名至今，独自一人把你带大，这些过往和历史，我们都无法向任何人去倾诉，也都不被任何人所理解。”

“爸爸！我能理解！”施珞冰挽着男子的手，一双久经沧桑和风雨，沾满血泪的双手。岁月在上面留下了难以磨灭的痕迹，但是依然还是那么温和而有力。施珞冰用手指轻轻地抚摸这上面凹凸的脉络，在亢奋而有力的搏动中，感受和在自己身上一样流动着，有着相同遗传基因和生命温度的血液，“那你回来了，为什么还要走？”

“命运像是跟我们开了个玩笑。我只能回到去以前收留了我的「寻龙堂」。我打算不再问江湖恩怨，专心地做起了赵四娘的师傅，传授她文化和武功；但是我仍没有放下你们母子，经常偷偷地在无人的夜里回去你们的住处，远远地看着你一天一天地长大；同时又在书店留下些线索，希望能有意无意地让你知道我的存在。但是你的母亲并不认同此点，无论是出于组织的纪律还是江湖人的道义，她依然谨守她的承诺，害怕我会把你带入漩涡之中。而这时崔文君这个小子进入了你的生活，”说着施莫问苦笑了一下，“他的确是个幸运的小子，误打误撞地获得了那些提示，而且在深入过程中显得兴奋和沉迷。是他发现了我留下「摩星宝镜」和赵四娘约他到摩星岭的线索。可能这也是他自己选择的命运。”他目光远眺，继续回忆着说。

“「寻龙堂」和「伏虎会」的上一任当家，共同整理了最新的一个版本的《城宝图》。但是之前时局动乱，未来得及公开。后来社会风气逐渐公平开放，组织用其他的方式联络到了我，有了更吸引我的条件：组织让我趁现在和平年代，只要协助这次双方会盟并公开所有宝物完成，协助组织完成全部接收，那么我的任务就可以结束。之前我犯下的法律罪行不再追究，可以远走他乡，和你母亲一起过回平常人的生活。”他眨眨眼，“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这个过程又中途有变——赵四娘和我发现两派之间都有人受了腐化，一旦宝物大规模公开，他们就会进行叛变和移花接木，然后迅速趁乱发掘宝物，神不知鬼不觉地转移到境外。所以原来的宝物公开计划，变成了秘密的抓内鬼计划。只可惜……”

“崔文君知道并选择参与了你们计划么？”施珞冰问。

“他很聪明而且大胆，看懂了我们写在戏剧折本的提示，主动回应要参与计划。不过这或许也是你母亲让你远离他的原因……他太像年轻时的我，那么横冲直撞，那么奋不顾身，又那么不惜一切代价……她只是太关心女儿的幸福，担心自己的命运在女儿身上重演。”施莫问又叹了口气。“但是命运又再次超越了计划，我们并不知道伍子登的杀父仇人与魔镜有关，而他的突然发难，乃至引起「摩星宝镜」的共鸣，是我们始料不及也非常地吃惊，这种穿梭时空的记录，我们还一直以为只存在上古神话里面……剩下的故事，我的女儿才思敏捷，应该能推断出其余的片段。”

他轻轻地拉过了施珞冰，脱下了面罩，露出岁月的无情；穿过上面的年代不一、各种兵器的伤疤毒痕，才能隐约发现后面或许曾经俊俏且多情的脸庞。他轻轻地吻着施珞冰的额头——两行滚烫的热泪沾湿了她的头发。可能是第一次也可能是最后一次，他拥抱着他的女儿。“我要走了，这次任务突变，可能有人会去报复你的母亲，我要赶去保护她。因为我还是被通缉的身份……而且我这等面容——所以我不能和你一起上路。”

“那我呢？爸爸。你就放心我独自在江湖上去找崔文君么？”

“透过这个「摩星宝镜」，你能看到崔文君给你留下的特别信息。相信也只有你才能迅速地解读和破解个中密码。两派现在是一时怒火攻心，群龙无首。等他们想明白了，就会相互牵制，最后还得依靠你才能帮助他们找回当家和宝物。我对他们当中有过恩情的江湖中人，也会暗中保护或协助你。只是因为现在潜藏在其中的内鬼还没被全部揪出来，所以众人不敢轻举妄动。

当然，寻找崔文君和保护宝物，并不是你的义务和责任。每个人都可以做出他的选择——无论是你的爷爷选择了即使含冤也要尽忠尽责，还是我选择了继续相信组织，去保护这个城市的宝藏，又或者崔文君主动选择参与了公开《城宝图》的计划。”

施珞冰陷入了沉思，一代又一代人寻宝和护宝的画卷仿佛在她的面前展开，爱与恨在多方较量的迷局中一再生变，她是否还愿意继续冒险呢。

…… ……

施珞冰戴回她的一对勾玉，只是中间串上了「摩星宝镜」。她送别在山路上，背向着她远去的父亲，忽然想起了什么，大声地问道：“爷爷他是「法外施仁」，爸爸您是「施恩莫问」，为什么女儿的名字居然是一杯便利店的冰沙——那么儿戏？”

施莫问转过头来，轻挥出掌，震落山路旁的一树山花纷舞而下：“遇见你母亲的那个下午，她站在院子里的木棉树下，红色花瓣纷纷扬落。那场景我一辈子都难以忘记……保重……”话音富含感情，却已由近而远，随着人影一同消散在长路尽头。

“保重！爸爸！请您一定要照顾好妈妈！”施珞冰徐徐合上朦胧的泪眼，感受晨雾夹着山花扑面而来，那片刻的诗情画意：

——「落英缤纷」施珞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