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伏虎连环

崔文君亏在不会武功，加上背向而立，即使听见一阵风响也无法应对；赵四娘虽然有所防备，但没想到对方会突发迅猛地痛下杀手，再加上身披黑纱，金刀又在崔文君手上，情急之下一时并无可借用格挡之物。摩星石上的弹丸之地本来就难以周旋，看来要躲避只得跳下石头，落入对方的包围圈中。织金玉狠毒之余，功力和手法也相当不俗：发出的绣花针疾驰而至，有先有后，不仅笼罩了他们原来的站立位置，还分几个方位封住了向外跳的路线。任赵四娘的武功如何卓越，除非她能够忍心完全抛开崔文君，否则带着这个一百多斤的少年进行腾跃，慌乱之间势必要见血收场。

电光火石之间，只听“叮叮当当”数下金属互碰之声，然后又是崔文君“哎呀”两声惨叫，吓得跌坐在一旁的施珞冰眼角含泪。只见人影翻动处，一个蓝衣的男子腾入包围圈，更为迅速地舞动手中金属长棍，霎时如同织下了漫天的光网，把绣花针的寒光点点悉数打落——除了两支漏网之鱼，“不偏不倚”地钉入了崔文君膝后关节，让他当即又向前跪下。不过有赵四娘在旁搀扶，却再无伤害。赵四娘取回金刀，还刀入鞘，暗暗叫了声幸好，心里不禁对突围而来的男子有了感激之心。识英雄重英雄，这几招出手之间就把密集的绣花针打落，还算准了其中两支只会让崔文君受点皮肉之苦而无实质伤害的绣花针“漏掉”，此等眼力和武功修为，当世乃是绝顶高手之列。

“枉你自称「金玉良言」织金玉，为什么不好好说话，要出手伤人呢？”蓝衣男子说话不紧不慢，有着自然的优雅，边说边收回手里的金属棍子。那表情和动作就好像是教训完淘气的学生，收起教鞭一样。只见他面容十分的俊俏和善，略卷的头发是故意的微显凌乱，一茬山羊胡子最让人印象深刻。如果不是刚才露出了一手上乘的功夫，施珞冰可能会觉得是邻家辅导班里的补习天王走错了教室。

这时蓝衣男子的背后也有陆续几个高手相继到达，簇拥着他。而织金玉的手下看这人武功极高，恐怕他们会继续出手，于是围着摩星石的半包围圈一下子倒反过来护住主人。

双方同时怒目圆睁，手或握剑柄，或伸入袖口，或暗自运气，气氛甚是警惕紧张。

月光稍稍明亮了一些，好像群星要围过来看这才开始了一半的大戏。

“这唱的又是哪出呀？”崔文君低声暗暗叫苦。

赵四娘低头悄悄使了个眼色，沉下声音：“《蒋干中计》之后当然是《连环计之捉放曹》呀。黄盖你先跪着歇一会。”

崔文君扭扭头，不认同地说：“连环是连环，不过我看倒像是《连环计之凤仪亭》，这下风波大作了。”

“「伏虎连环」伍子登的武功果然名不虚传，今日总算见识了。”织金玉仿似恭恭敬敬地说，却暗带一股嘲讽。“不过我们「寻龙堂」教训小毛贼的事情，你们「伏虎会」又何必插手呢。”

伍子登迷人地斯文一笑：“他我不关心。我是怕织姑娘绣花针的眼是长在屁股那里，到时误伤到我的未婚妻四娘就不好了。”众人听此比喻都暗觉贴切好笑，话中有话。但是表面上双方仍然剑拔弩张，还是不敢松懈。

“我好心劝你一句良言。虽然你一口一句未婚妻，但是大当家，我姐姐她对你这舔狗倒未必看得上。”她瞄了赵四娘一眼，“原先我们两派精英相约龙虎岗恢复旧盟，就是要消除这千年争斗的恩怨，结下秦晋之好，按先人的意愿共同公开这《城宝图》的秘密。但是千不该万不该，我的姐姐她真是……”说完欲言又止地望着赵四娘，似乎是把刚到口的话又生硬地噎在喉咙里。

“四娘她怎么啦？”伍子登善解人意地追问道。虽然他心里知道这个所谓“良言”可能带着极其险恶的搬弄是非之用心，但是毕竟人家是「寻龙堂」二当家又是个姑娘，他这谦谦君子，自然要礼貌地让她说完。

“本来家丑并不外扬。但是……现在双方都是派里的家老亲信，我也不吞吞吐吐了。此婚约如你我两派所知，是奉前双方当家的父母之言结下的亲事。虽然伍公子你也贵为一会的当家，人才表表。但是我姐姐天性自由豪爽，交游广阔，连前任当家的话也未必听得进去。她所认识的江湖豪杰，又岂止你一个呢。虽然婚期临近，她却也不当回事，每天不知所踪。我做妹妹的也不好过问，只是平时多加提醒，免得落人笑柄。但今天会盟，情况也已迫在眉睫要定下吉日良时。姐姐却……却轻纱薄衣，星夜幽会情郎。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说不定是想要让这毛贼给捷足先登，好借此来毁掉婚约和会盟，破坏先人们的良苦用心。”织金玉娓娓道来，“要不是我和几个家老刚刚冒死赶来出手阻止，恐怕金刀已落入奸佞小人之手，而姐姐也铸成大错了。”

赵四娘的确轻纱罩体，曲线浮突，本来在这夜里就足够能勾起人们心中的不良想象。只不过她平日作为当家高高在上，众人莫敢高攀遐想。而此刻织金玉一声声姐姐情深意切，仿佛是一个懂事的妹妹看不惯任性的姐姐而自曝家丑八卦。人之常情，大家又不禁多了几分对织金玉的同情心而带来的信任，和对亲近了大当家的崔文君产生了妒恨。

而赵四娘也不害羞，也不解释，只是笑意盎然地观察着众人的反应，一一回视别人偷偷瞄她的目光。这种反应让很多人又不寒而栗，纷纷低下了头不敢与她直视。

但不解释一般会带来两种反应，其一是谣言不攻自破，造谣者落人笑柄；而在大多数情况不明之下，八卦和好奇的人们总是以为当事人做贼心虚，被问到哑口无言。

这让施珞冰更加地焦急却又无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