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黑风高,真是杀人越货的好时候。
临江上一艘飘着“官”字旗的大船正在顺流而下,因是半时分,除了几个守夜的人,已经没什么人走动了。
“啊!”在甲板上站岗的人突然打了一个哈欠,对不远处的人道:“幸亏咱们这一趟是从秦州出发,这要是凉州,一路走道上京,又是水路,又是陆路的,弟兄们还不累死了?”
“谁说不是呢,我就说吧,跟着杨大哥就只剩下享福了!”旁边的人似乎因为对方的话很是得意。
那人也是识相,闻言连忙恭维道:“那是那是,李兄你可是杨大哥的表亲,以后有这样发财的机会,还要多提携一下兄弟......啊!”
恭维的话突然就变了腔调,一声惊呼吵醒了大半个船上的人,有人在问“外面怎么回事,发生什么情况了?”
问话的真是负责此次牙松的杨力,没有人回答,他只能自己出来看了,没想到才出了船舱就被一刀夺了性命,可怜他到死都不知道杀自己的人长什么模样。
黑暗里的人穿着防水的衣服,冷声下令“所有人,杀无赦,把货搬走后,这艘船还有尸体,全都放火烧了!”
“是!”
一起来的黑衣人齐齐应声,一瞬间,一艘不大的官船成了修罗场,耳边的喊杀声,惨叫声,鼻翼间血腥气盖住了江水的腥气,这一夜,注定是个血腥的夜晚。
“咚咚咚咚......”
一大清早秦州刺史府衙外的鼓就被敲个不停,衙役揉着眼睛拉开门“谁啊这一大清早的,敲什么敲啊,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别睡了王二,出事了,出大事了!”
秦州刺史府衙的衙役多的是当地人,击鼓的人恰好认识王二,见是他出来,鼓也不敲了,扯着人就往外走。
王二连忙挣脱对方的手“不是,吴老伯,您这一大清早的带我去哪里啊,我稍后还要陪刺史大人去查案呢,没空跟着你瞎转悠!”
“不是瞎转悠,是真出事了,死人了,死了好几十号人呢,就在临江边上,老头我早上去捕鱼的时候发现的。”
吴老伯说着,突然凑近了小声道:“还有一艘烧坏了的船,我家小子看了说是官船!”
“官船?!”王二一惊,喊了出来,吴老伯连忙捂住他的嘴“别喊,老头我知道秦大人心比青天,才来报案的,敢烧官船的人,咱们惹不起啊!”
王二皱眉思索片刻,抓着吴老伯往衙门里走“不行,这事太大了,我做不了主,吴老伯你来,我带你去见刺史大人。”
秦州刺史秦克己是出了名的刚正不阿,对待凶犯一向犹如秋风扫落叶般无情,是以吴老伯这些普通百姓对他倒是既敬又畏的。
大清早被人吵醒,秦克己收拾好自己到衙门的时候就被吴老伯的大礼吓了一跳“草民吴四参见刺史大人!”
“老伯免礼!”秦克己免了吴老伯的礼,坐到椅子上问王二“王二,你大清早就来府上叫人,说出大事了,究竟是何大事,如此惊慌?”
“启禀大人,吴老伯是个渔民,早上出船的时候发现临江边有几十个死人,还有一艘疑似官船,已经被烧毁了。”
王二小时候读过几天私塾,进了刺史府衙后又会讨好师爷,是以学会了一些破案子的手段,说话也有些别扭的专业起来。
“官船?!”秦克己倏地站了起来,在自己的辖区内出现被烧毁的官船,还有几十个死人,长久以来的的直觉让秦克己无法自已的往一种很不好的方向上去想。
如此一想,半点不敢耽搁,直接起身“吴老伯,请你速速带本官去现场。”
吴老伯虽然知道秦克己是个廉政为民的好官,但毕竟是父母官下令,他哪敢推辞,连忙答应“是,刺史大人。”
秦州虽然不小,但是识趣就那么大点地方,早上赶集的人多,秦克己率人前去的时候,现场已经被看热闹的百姓围了个严严实实。
“秦大人来了,大家让让,都让让!”
王二扯着嗓子吼了半天,围观的百姓们终于让开来,也没有全部都下跪见礼,就是往旁边让了让,腾出来可以让办事的官差进来的那么点空间。
“王二,派人封锁现场,疏散百姓,别让百姓们误碰了物证和尸体。”秦克己虽然已经从吴老伯口中知道了大致的情况,进入现场后,却还是下意识的皱起了眉头,情况,远远要比他想象的严重多了。
安排了王二保护现场,秦克己转身对仵作道:“这些尸体太多了,没办法在这里检测,你做个初步检测,让人把尸体带回去再查,不够的话,让师爷从下属县衙抽调一些仵作上来配合检验,一定要快。”
“小的明白,大人请放心,小的一定会全力配合大人查清此案的。”
仵作拱手保证,然后就跑去验尸了。
秦克己自己在尸体之间走了一圈,没什么发现,转身就上了没有被彻底烧完的船。
才走了几步,就看到被水打湿了,又烧了一半的官字旗帜。
没过一会儿,秦克己就从船上下来了,面色严肃,让人不敢靠近。
“爹,发生什么事了,一大清早的就让你这个刺史亲自出面,是不是有大案子啊?”
秦克己走到岸边,就看到了一个穿着赤红色窄袖长袍的少年,当即黑了脸“你昨夜又是夜不归宿,成天东游西逛,成何体统,还不跟我回去?”
“回,这就回了。”少年舔着脸笑,倒也不怕当爹的黑脸。
秦克己毕竟是刺史,亲历现场是为了收集更多的线索,搬运尸体和物证这些事情还是要交给下面人的。
一路无言,回到刺史府,少年终于憋不住开了口“我说爹,什么大案子值得您老人家这么劳心劳力的啊,说出来,说不定孩儿还能帮你一把呢!”
“朗儿,秦州出大事了。”秦克己坐在太师椅上面色沉重异常,此时夫人顾氏闻言也好奇道:“怎么了夫君,秦州以往出现的大案也不少,没见你这般烦恼的模样啊?”
“此案非比寻常啊!”秦克己说着,从袖子里掏出一锭银子放在桌上“这是我在那艘被烧毁的船上发现的,还有上面被少了一半的官字旗。”
“爹,你是说,那艘船上,是要运往上京的官银?!”秦朗惊呼出声,饶是他再不懂事,官银被劫这种事情有多严重,他还是知道的。
顾氏也慌了“此事发生在秦州,不日就会上达天听,届时,夫君你一个治理不当的罪名就跑不了了,这些年,夫君你公正廉洁,在百姓中间虽然颇有声望,可是也得罪了不少权贵,此案一出,他们可是会不遗余力的打压你的!”
“我这就修书一封给岳父,另外,现在就写奏折,六百里加急送往上京,直接向陛下请求大理寺支援。”
秦克己说干就干,顾氏知道事情严重,也连忙拿来了纸墨笔砚,伺候秦克己书信。
两封信先后送出去,秦克己便拿了最新的案情分析简录看。
不一会儿,秦州长史杨瀚便率人进了刺史府,秦克己以为对方是来汇报案情的,便头也不抬的问了一句“查到什么有用的线索了没杨长史,这件事情处理不好,你我轻则乌纱帽不保,重则得受牢狱之灾啊!”
“看来秦大人还算清楚,知道自己罪行严重,那就不要多说了,跟本官走一趟吧!”
粗噶陌生的声音让秦克己终于抬起了头,却看到一个留着八字胡的中年男人站在客厅中央,身上穿着紫色的官府,杨长史略显低眉顺眼的站在那人身后,不敢说话。
“杨大人,这位是?”秦克己已然感觉到了不对劲,却还是保持着镇定问了一句。
不过不用杨长史开口,那人就自报身份了“本官乃是朝中监察御史韦仕宽,秦克己,户部押送银两的官船经过你的辖区竟然莫名其妙被人船毁人亡,押送人员全部死亡,而这艘官船本该在一个月前就到达上京,你对此事,有何解释?”
“一个月前就该到上京的官船现在才出现在秦州,这怎么可能?”秦克己止不住的惊讶“官银的押送流程严密谨慎,连一天半日都耽搁不得,如今这艘官船迟了半个月,户部难道就没有任何响应嘛?”
“放肆,秦克己,你这是在诬陷户部不作为?”韦仕宽摆出监察御史的架子,厉声呵斥“秦克己,此事你心知肚明,你玩忽职守,私自扣押官船,罪无可恕,来人,将秦克己押起来,即日押送上京,交由大理寺审判问罪!”
这命令来得突然,一屋子的人都愣住了,哒哒哒的脚步声传来,却是监察御史自己带的监察院的衙役。
秦朗刚才直接懵了,看到秦克己被衙役押起来才疯了似的朝韦仕宽扑过去“韦大人,家父不可能做这种事情的,这件案子昨晚才发生,怎么能家父头上,韦大人......”
然后秦克己被衙役押了起来,秦朗也被衙役挡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