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蓝山的女人们

　　 “诶对，就得这么笑。咱们馆里的人啊，每天和离开的人打交道，接触的家属都是肃穆又庄重的。但对着他们，你得悲伤、也得笑。你不能一直木着个脸，这不好，干久了整个人都要抑郁的。”

　　合着这职业还挺人文关怀。

　　周归舟心里刚刚这么想，就听着身边儿叶和来声音音调又高了几度，然后便感受到车在一树阴凉处停下，叶和来在他肩膀上拍了拍。

　　“到了小伙子，快下车。”

　　他懵懵懂懂的下了车，抬眼见到的“蓝山殡仪馆”却和刚才在车上脑补出来的东西并不大相同。

　　叶和来付了钱也跟下来站在周归舟身旁，嘴里不知什么时候叼上了一根电子烟，“怎么样？是不是和想象中的不一样？”

　　周归舟实在，看着不远处显然是现代高科技产物的办公大楼点点头，“确实，我以为会很……emmmm，庄重。”

　　其实他脑子里想的是阴沉。

　　叶和来倒是不以为意，当先朝着蓝山的院子里走去，嘴上朝着周归舟道，“这就是广大市民群众对于咱们蓝山的偏见了，他们总觉着这个地方就应该庄重、肃穆、甚至有点儿阴沉。可是扯淡呢，所谓“殡仪馆”，说白了也是产业，作用就是让离开的人走的体面点儿。阴沉不阴沉的，影响吗？”

　　他这时候已经走到院门口，正娴熟的掏出门禁卡“嘀”的一刷，登时院门自动打开，叶和来走进去。

　　他站在门口等着周归舟跟上来，一边儿也抬手朝着六七层高的大楼指了指，“我这个人呐，年纪不小了，但是还懂与时俱进。你瞅瞅这大楼。除了顶层用来化妆，地下一层用来火化，剩下的有一层用来办公，剩下的——全是你们能放松的地儿。”

　　“不就是钱吗？我不缺。”

　　“说句实话，你们能消除偏见过来干这个，我挺心满意足了。哪儿像我那个闺女儿哟……”

　　说到这儿，周归舟已经走过院门跟上来，也随着叶和来的目光打量着这座高楼。

　　叶和来一拍脑袋，接着朝前头走，嘴上叨咕一句，“你看我，人一辈子就喜欢说话。年轻的时候还行，老了老了、嘴上也没个把门的，动不动就把话说多了，你别嫌烦。”

　　周归舟原本听得有兴趣，心里头也有认同，听了叶和来这么句话也温和笑着开口，“没事儿，您乐意说就接着说，我听着不烦，还挺开心的。”

　　“不说喽！”叶和来朝着周归舟一笑，整个人已经进了办公大楼的正门，朝着前台旁边儿的小房间大声一喊，“姑娘们——来新人啦！”

　　周归舟一愣，旋即便见着那间小房间的门里露出一个脑袋、然后是两个三个脑袋，凑成一起扒在门缝里朝外瞅。

　　见着是周归舟，最上边儿那个脑袋动了动，然后整个身子踩着高跟鞋从门里头出来，“呀，竟然是个年轻帅小伙儿！叶老爷子，您这忽悠人的本事挺厉害嘛。”

　　这率先出来的姑娘看起来不算十分年轻，却是好一个肤白貌美腰细腿长，给周归舟看的一愣，直到人走到他面前笑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小帅哥，你叫什么名字？”

　　周归舟一见着女人就容易结巴，“我，我叫……周，周归舟。”

　　那女人咯咯咯的娇笑起来，“还是个容易害羞的小帅哥。”

　　说着她也收起娇笑正儿八经的朝着周归舟伸出手，“我叫徐汇，你以后的同事、上司。”

　　“诶，诶……”周归舟嘴唇动了动，半天没说出一个字儿来，只是颤颤巍巍的伸出手。

　　好在一旁的叶和来给他解了围，“行了汇汇，这人听我叨咕死人的时候都没见着这么慌，你就别逗弄他了。”

　　“啧。”徐汇眼神朝着叶和来的方向撇了一眼，高跟鞋轻轻点了一下地面，扭着身子便朝着门口的方向走了。

　　“行啦叶老爷子，好不容易招来个新人我就不嚯嚯了，我得下班送孩子去喽。佳子一会儿八成也得走，小伙儿有什么不懂的问小于吧，她排的白班，今儿一天都在。”

　　“好嘞。”叶和来爽朗的应一声，“这荒郊野岭的，你回去路上注意安全。”

　　那房间里下边儿两个小脑袋已经在他们交谈的过程中从房间里出来了，此时正眨巴着两双眼睛打量着周归舟。

　　这两人一个穿着一身白色的小裙子，露出纤细白净的小腿，看起来温温柔柔的。另一个人穿的倒是正儿八经的端庄，白衬衫黑裤子，脸上还架着一副看起来就严肃的黑框眼镜。

　　正当周归舟猜测这俩人究竟谁是“小于”谁是“佳子”的时候，“黑框眼镜”开了口，用的是普查人口的语气，“周归舟？”

　　周归舟在后厨待得久了，听到有人叫他名字，条件反射的立正站好，“在！”

　　白裙子“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于姐，这人一看就是个怕女人的，你就别逗他了。”

　　被称为“于姐”的人这才抬手推了推黑框眼镜，伸出手正儿八经的介绍自己，“我叫于文乐，听起来和那个香港男演员挺像的，但我姓“丁一”的那个“于”，你别弄混了。”

　　“嗯嗯。”周归舟一边儿“嗯嗯啊啊”应着一边儿伸手握住，脑子里文盲属性再一次不负众望的发挥作用，什么“丁一于”，那是啥？？

　　但面上他还不能表露，只能弯弯腰表示对前辈的尊敬，“于姐好。”

　　另一只手也伸过来，“我叫翟佳，也是你未来同事。但我昨晚上要汇姐过来陪的我夜班，现在她走了，我也要走啦。”

　　周归舟忙不迭换成了这只伸过来的手，“佳姐好。”

　　翟佳笑了一下，“诶呀你不用这样，我也刚入职没几个月，你叫我佳子就行了。”

　　周归舟挠挠头，从善如流，“那佳子你慢走。”

　　叶和来只是在一旁看着，并不插话，等到翟佳走了才对着周归舟说，“行啦，咱们殡仪馆几个入殓师都见过了，也该去熟悉业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