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嘟嘟，是你吗

黄毛看了我一眼，眼里充满了不屑之意，他说你同学怎么了，你个穷小子配和我说话吗？老老实实去一边，这里没你的事，不然惹毛了我，小心我把这破店给砸了。

黄毛的话让我很没有面子，而且莫菇水还在我旁边呢，她一定对我失望到了极点。可我心里真的又怕黄毛发火叫人把店给砸了，这可是老板的命根啊！

老板估计也害怕了，他把我拉到一旁，让我不要多管闲事。他告诉我黄毛是这一代混混的头，而且家里也挺有钱的，是我们这种小民招惹不起的。

他说黄毛最多就是调戏一下那两个女生，现在法治社会，又光天化日的，他不敢真拿那两个女孩怎么样的。

我点了点头说知道了，可我觉得自己再也无法面对李木子了，她那时看我的眼神是那么的希冀，那么的无助，而我却什么也做不到。

我不仅穷，我还懦弱，她一定对我失望极了。

我希望剧情按着老板所说的那样发展，可当我回头的时候却看到李木子骂了黄毛一句，后者盛怒之下一巴掌打在了她的脸上。

李木子的眼眶里浸满了泪水，样子有些狼狈。我的天使不应该受到委屈的，我再也忍不住，用出全身的力气将心里的怒火吼了出来：“你再敢动她一下，我杀了你。”

我那时觉得自己就像踩着七色云彩的盖世英雄，而李木子就是我的紫霞仙子。

事实上我吼出那一句的时候脑袋一片空白，声音是大是小都不知道。我只知道我那一声怒吼不仅没有吓到黄毛，还惹来他们的轰然大笑。老板却是吓坏了，他急忙给黄毛道歉，然后想要把我给拉走。

黄毛拦住了老板，接着对旁边的小弟使了个眼色，一个肌肉发达身上全是纹身的人便把老板给拉走了。黄毛又让人拿了一整瓶二锅头，对我说：“她不能喝酒，你喝，喝完我让她走。”

我咽了口唾沫，平时一口白酒我都咽不下去，这一整瓶在我看来根本就是会死人的。可我当时也不知怎么想的，可能是鬼迷心窍，也可能是觉得生无可恋，想着能为李木子死也算值了。我接过黄毛手上的二锅头，拧开之后便对着嘴咕噜咕噜的喝了起来。

我看到黄毛等人惊的张大了嘴巴，李木子哭的更厉害了，我还自恋的认为她是为我哭的。 　　那一整瓶二锅头我到最后还是没喝完，在喝到三分之一的时候，酒劲已经上来了，我当场就吐了一地，黄毛离我最近还喷了他一身。

黄毛当即就生气了，上来动手打我。我也看出来了，就算我把整瓶酒喝完黄毛也不见得会放了莫菇水她们，当时我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或者是几两毛尿给我长了胆子。

我愤然而起，将手里酒瓶一摔，捡起地上的一块碎片顶在黄毛的喉咙上，干燥的喉咙里挤出了一连串的字，“放我同学走。”

黄毛呆了一下，随即他不仅没有害怕，还开口骂道：“小子，你他妈的是不是活腻了，赶紧把我松开，不然我打死你丫的。”

被黄毛那么一吼，我清醒了不少，心里也真的害怕了。可我一想到李木子那充满希冀的眼神，还有她无助的泪水，我再次提起了勇气，手上加重了些许的力道，黄毛白嫩的脖子被玻璃碎片扎出了一个口子，鲜血顺着脖子流了下来。

这下黄毛才是真的慌了，他一向趾高气昂的语气也软了下来，“哥们，有话好好说，我放她们走就是了，你可一定别冲动，都是一场玩笑，玩笑。”

我让李木子赶紧走，她哭着问我她走了我怎么办。我给她说我是男生出不了什么事情，她们女生要是出事了怎么办。看得出来李木子很害怕，但她还是不愿意走。最后是麻花辫女孩把她给拉走了。

黄毛脸上挂着笑容，说话的语气格外客气，“哥们，那两个姑娘都走了，你是不是该把我放了？”

我看李木子和麻花辫女孩的确已经走了，手一松，玻璃碎片掉在地上。我知道等待我的是什么，我自觉的抱住了头，忍受着黄毛的疯狂报复。

黄毛几个人下脚踹了我五六分钟，身体的疼痛加上酒精的麻痹，已经让我神志不清起来。可即使这样他还不解气，又把一块玻璃碎片扎进了我的大腿里。

我惨烈的哀叫着，但没有一个人敢上前劝阻。后来我听到了警车的声音，这就如天籁之音带给了我希望。

从警车里下来了两个警察，一胖一瘦，他们进到混沌馆里瞧见了黄毛，深沉的脸上立即妩媚起来。

胖警察一拍大腿，“哎呀，这不是张家少爷吗？您在这里所为何事？”说完赶紧掏出烟给黄毛和他的众多兄弟一人让了一根。

黄毛还在用脚踩着我，一个狗腿撒着欢上前给黄毛把烟给点上了，他吸了一口，吐出来的烟喷了胖警察一脸。

“王队长，你来的刚好，这小子刚才调戏人家女学生，你也知道我这人喜欢见义勇为，就收拾了他一番。”黄毛这分明是在指鹿为马，可在场中人没有一个敢站出来替我说话，谁看不出那胖瘦警察是和黄毛穿一条裤子的。

胖乎乎的王队长立即点头，一本正经的说：“张少爷我自然信得过，您看这件事需不需要把他抓进去关几天，给他长长记性？”

我一听，当时心都哇凉了，心说这什么世道，难道就没有公正吗？

黄毛摆了摆手，说：“关进去倒不必了，这是个穷小子，没什么油水不说，还白搭饭钱。我也教训完了，后续的事就交给王队长处理吧！”最后他还对我说了句，以后见你一次打你一次，最好夹着尾巴躲远点。

黄毛一众人在胖瘦警察的恭送下离开了。随后胖瘦警察把混沌馆里的人也都打发走了，还警告他们记住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这里有几个人长什么样，他们可都记得请呢！

混沌馆里很快就只剩下了四个人，不知所措的老板，趾高气扬的胖瘦警察，还有头破血流倒在地上的我。

瘦警察看了看我的伤口，啧了一声，说：“伤的还不轻哩！”

胖警察对老板说：“你赶紧把他送去医院，流了这么多血死了可麻烦了，你说不定还要吃牢饭哩！”

老板被他的话吓坏了，当即就要扶着我去医院，我推开了老板。我颤巍巍的站着，问那胖警察：“这世界上还有公道吗？明明是他的不对，为什么成了我的错？”

胖警察笑了一声：“呵，公道？那黄毛的大伯是我们所长，老爸身价几个亿，你给他讲公道，你讲的清吗？不是我哥俩装傻，可这人呐，有时候装傻才能活的久一些，老哥也劝你装装傻，这件事说不定就过去了。”

胖瘦警察走了，老板想送我去医院，我拒绝了。老板给了我一千块钱，说我如今得罪了黄毛，明天还是不要来了，不然黄毛迟早会砸了他的店，他这是小本生意，经不起折腾。

八百块钱是我这个月的工资，多出来的两百就当做我的医疗费，让我不要怪他。

我心里乱糟糟的，又酸又疼。我知道老板不容易，他要靠着这个混沌馆要养活一大家子，就算他不说我也打算走了就不再回来，可有些事自己说不来和别人说出来感受完全不同。

　　我噙着泪问老板，难道真的是我的错吗？可她们是我同学啊，我怎么能看着她们受欺负呢？

我没等老板回答，将多出来的两百块钱放到桌子上，拿着属于自己的那份钱，一瘸一拐朝外走去。

走远了之后，我悠悠听到老板叹了口气，说了句“这是什么世道啊！”是啊，这到底是什么世道呢？

当时是晚上十一点，仲夏的城市正在慢慢停止喧闹，我走在街头，拖着那条一直在流血的腿，此时酒劲似乎也上来了，脑袋晕晕的，我感觉我快解脱了。

我已经没有什么可留恋的，在今天我没家了，我成了孤儿，如今我又失去了工作，就算活着我也不可能攒够学费。我的人生从一开始就是灰暗的，我一直想将它涂满颜色，可最终却葬送了自己而已。

我好累，我真的累了。死，我会死吗？应该会吧，或许死对我来说并不是一件坏事。

我坐在路牙上，看着前面车来车往，谁也不会想到在世界的某个角落，正有个少年正在等待死亡。

一辆红色的汽车从我面前驶过，而后又慢慢倒了回来，最后停在了我的面前。

我看到从车里下来了个女人，她穿着红色高跟鞋，褶皱A字短裙，印花衬衫，我还没看到她的脸就怔住了。

因为女人叫了一声“嘟嘟，是你吗？”，从小到大，叫我嘟嘟的只有一个人，她是小秋姐。 　　我的小秋姐，她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