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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十 左相说:很好

章十 左相说:很好

书名:风满关山作者名:叶妄九本章字数:4302更新时间:2023-12-27 19:12:32

自从唐黎雪禁足后,曲府的热闹减去大半,而刘向思被鱼书重伤,左相其他人手又去协同官兵制约无颜阁,没人来行那刺杀之事,曲青衣很无聊。

他在听了左相爱慕宗皇这则流言后,等到次日中午也没等到温十九上门,终于闲得发慌开始了那个为自己日后谋生的计划。

曲青衣拿着一包林善买来的芝麻屑,慢悠悠走进东厨。

东厨内锅碗瓢盆一应俱全,不同种类的米分门别类放在米缸之中。

做雪花糕的第一个步骤,就是把糯米蒸熟,然后捣烂。

曲青衣来到米缸前,陷入有史以来最大的难题,他这个从未做过饭进过厨房的公子哥,不知道糯米跟大米的区别。

他没跟林善说自己要做糕点,怕还没进东厨就被林善拉回去,因此难题在前,他只能自己解决。

“都是米,做出来应该差不多吧……”曲青衣嘀咕一句,舀了两把米,那米晶莹剔透,细长椭圆。

很快曲青衣陷入第二个难题。

他洗了米之后,发现自己不会生火。

曲青衣用火石打了很久,好不容易打上火,点燃枯草往灶台地下塞,又添上几根干柴。里头很快冒出一股子烟,把他吹得灰头土脸,呛得他咳了好几声。

也正在这时,有人走进东厨。

那人一看东厨内的情景,无语片刻,才淡淡说:“林伯说你在东厨不知干什么,原来你是在生火打算呛死自己?”

曲青衣一抬头看到温十九站在门口,这人来来回.回总爱戴着他那个面具,无奈地说:“我是在做糕点。”

温十九听了大奇,“你好端端做什么糕点,想吃让林伯去买就是了。”

曲青衣认真地说:“我要自己学着做,以后宗皇不打算养我了,我就去卖糕点养活自己。”

温十九听了觉得好笑,淡淡道:“要是哪天宗皇真不打算养你了,你该考虑的是怎样保住自己的小命,而不是怎么做糕点。”

曲青衣皱起眉头,“你不要打破我美好的幻想。”

温十九这会走到他身边,掀开锅盖看了下,这一看让他说话语气都变了,“你怎么没加水?”

曲青衣愣了下,“书上没说蒸糯米要加水啊。”

温十九一拂衣袖,灶台下的火瞬间灭了,他哭笑不得,“你不加水怎么蒸,你是想把锅烧坏?”

曲青衣皱着眉头,“我下次……”

温十九淡淡打断他,“没有下次,我一会跟林伯说,以后不准你进东厨,免得点火把自己烧了,那左相可就每天都能笑着从梦中睡醒。”

曲青衣眉头皱得更紧,看一眼锅。

温十九淡淡道:“说正事。”

曲青衣的目光终于从锅上移开,“你说说。”

温十九立在他身侧,有趣地看着锅里半生不熟的大米,“北方暴乱的起因,是那笔赈灾银没有送过去。”

曲青衣语气骤然变得凌厉,“刘贺私吞了那笔救命钱?”

“不仅如此。”温十九淡淡道:“他还让人在灾民中放出消息,说龙椅上坐着的这位不打算管北方的事,引发骚乱,而他自己安排两个人在灾民中,鼓动灾民发起暴动。”

温十九一字一句地说:“北方暴乱是刘贺策划的。”

曲青衣皱起眉,“刘贺这是想造反啊。”

温十九不置可否,“我昨日进城时,还顺路去了刘府。找了找他意图谋反的证据,可他书房干净得很,什么都没有,我离开时看了眼他的尸体,却发现一个有趣的地方。”

曲青衣往东厨外头走,温十九跟在他身后继续说:“刘贺脖子上的伤口自左到右,右侧被砍得剩一丝皮肉相连,他是左手使刀剑的人杀的。”

温十九说完还看眼曲青衣的脖子。

曲青衣忍不住摸一下上头的布条,“看来当时是刘向思动的手,那个假扮无颜阁弟子的人只是从窗外跃进去,陪他演了场戏而已。”

温十九淡淡道:“应该是了。”

曲青衣走出东厨后,看一眼远处的梨花,“刘府找不到什么证据的,既然左相知道他要造反,那么就算府里有什么东西,也都会被左相搜罗走,刘向思是左相的人,做起来很简单。”

温十九问他,“你打算怎么办?”

曲青衣皱起眉来。

温十九淡淡道:“无颜阁弟子留不留在京城无所谓,只是离开太久,恐你性命不保。”

曲青衣朝他说:“宗皇其实留了一个人,只是他有点死心眼。”

温十九冷哼道:“宗皇的人留着我也不放心,哪天他看你不顺眼想宰了你,有无颜阁在还能把你送出京城。”

曲青衣走到一处水缸前,掬了把水洗下脸,才说:“北方的事能找到刘贺的证据吗?”

温十九道:“不能,那笔赈灾银在刘贺死后又重新出现在北方,刘贺留在暴民中的那两个人,在我们的人问过话打算往京城送时,死了。有人不想让人知道刘贺他想造反。”

曲青衣洗过脸,用手拨过水缸里的水,那水有点冷,他悠悠道:“能做这些事的只有左相了,刘贺造反的证据没了,那这个对朝廷有功的大臣的死,真的可以让他揪着咱们很久不放。”

温十九哼了一声,淡淡道:“宗皇想必知道这些,却不见他有什么动作。”

曲青衣皱起眉,这事宗皇肯定是会查的,而且肯定会查得更彻底,除了刘贺想造反这事,他是不是还有同伙,或者朝中是不是有人已经被刘贺说服,起了那些不太好的心思。

左相是不是也早就查到一些,他能杀刘贺想必是不怕打草惊蛇,也许他手中已有刘贺跟诸位大臣联络的消息,知道他们是不是想造反,刘向思是他安排在刘贺身边看着刘贺的,要探听一些东西,并不困难。

曲青衣忽然想到什么,“也许宗皇是不想打草惊蛇,如今刘贺的死一直传是我干的,没有任何一点消息跟造反有关,那些不怀好意的人也许会收敛,但不会藏起自己的狐狸尾巴,这样查起事来方便很多。”

温十九淡淡道:“谁知道宗皇怎么想的,也许无颜阁离开京城,他换了自己的人留着,还很开心,这样就能牢牢看着你。”

“十九啊十九。”不远处忽然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怎么每次你诋毁宗皇,都会被我这个老头子听到。”

曲青衣笑着看过去,只见余佴从曲府外头跃进来,没几步走到他们面前。余佴也是江湖人,年少时在江湖很有名气,后来遇到皇甫疏,有知遇之恩,便一直留在皇宫保护他。

若曲青衣没记错,余佴用的是剑,那柄剑有个好听的名字,叫玉龙。

温十九淡淡道:“我不曾诋毁他,只是在说自己的猜测。”

余佴老脸上全是笑意,他从怀里拿出一些书信文书,放进曲青衣的手里。

曲青衣看着这些东西,“这是……”

余佴笑道:“老夫是给宗皇传话来的,宗皇说:无颜阁该回来了,不然大半夜总不见那些江湖大侠在京城飞来飞去,真是无趣得很。”

温十九嗤笑一声,“他可真是闲情雅致,还有空看我们在京城飞来飞去。”

余佴笑道:“皇宫里飞来飞去的人也很多,宗皇看不腻的。”

曲青衣笑起来,将东西塞进温十九的怀里,“麻烦余老跑这一趟了。”

余佴摇头,“无妨,老夫话已带到,便先走了。”他说完当真转身就走,没有丝毫留恋。

曲青衣朝余佴行礼作揖,遥遥一拜。

温十九已看起怀里的东西,那是刘贺的亲笔,是刘贺意图造反的书信,上头有刘贺的私章。

曲青衣问:“写了什么?”

温十九沉默良久,才说:“刘贺跟岫玉国勾结上了,他引起北方暴乱后,岫玉国会在西北起兵,他还从西北军那骗来一张西北边境的布防图,要送给岫玉国。”

曲青衣脸色一变,他没想到刘贺不但想造反,还想勾结岫玉国,他怕不是疯了?

温十九淡淡道:“岫玉国承诺他,他们会助他登上帝位,只要宗国归顺岫玉,尊岫玉为主。”

曲青衣闻言怒火上头,气得胸腔一阵灼烫,骤然咳嗽起来,“咳咳咳……”

温十九连忙过来扶住他,从他怀里拿出了药。

曲青衣胡乱吃了些,双目赤红,他脑子瞬间只剩一句话,脱口而出,“左相杀得好!刘贺他该死!”

温十九淡淡道:“你不要激动。”

曲青衣不激动不行,他爹当年为宗国打过多少次仗,皇甫疏又为宗国守了多少年,他刘贺难道不知一旦岫玉起兵,起了战事,宗国这些年的安宁就毁了吗?

到时候百姓流离,马革裹尸,无数将士血溅千里,他刘贺还想当皇帝?怕不是要被百姓的唾沫星子骂死。

“左相是对的。”曲青衣气得脸都白了,“本来我还想不通,左相教了刘贺那么些年,总该有师生的情谊在,怎么说杀就杀,现在我明白了。”

温十九扶着他在旁边坐下。

“咳咳咳……”曲青衣有些犯晕,又咳了几声。

他明白了,这十三年的情谊,不是左相辜负刘贺,而是刘贺先辜负左相、辜负宗皇、辜负这天下百姓,也辜负了他自己。

一个刘贺,哪里比得上这盛世、这一片大好河山!

曲青衣咳得没了力气,靠在旁边的山石上,温十九看不下去,又往他嘴里塞进一把药,问他,“我扶你回房歇息?”

曲青衣摇摇头,他已缓过一些,也不怎么咳了,只是脸色苍白。

温十九看他这样,淡淡问:“你近日在府中,可曾听过左相的流言?”

曲青衣听他转了话头,便道:“我知道,是你传出去的,你胆子真大,也不怕左相气急败坏把你宰了。”

温十九淡淡道:“我传出这些消息后,很想看看左相气急败坏的样子,便去左相府蹲了一夜。”

曲青衣一愣,脸色好了些,“所以你到现在才来找我,是因为要看左相气急败坏的样子?”

温十九道:“是啊,但是……”

曲青衣的注意力被他的话吸引,那股子憋在心里的气没了,胸口也不怎么灼痛,便问着:“什么?”

温十九平时总淡淡的语气里罕见地带上一丝茫然,“我守了一夜,左相听到流言后,面不改色,就说了两个字。”

曲青衣也很茫然,“他说了什么?”

温十九回想了下柳清然当时的神情,“他说:很好。”

曲青衣一愣,“他这是真的很好还是假的很好?”

温十九摇头,“我没看出来,我很郁闷,我就走了。”

“稀奇……”曲青衣难以理解,“真稀奇……”

温十九道:“我也觉得很稀奇。”

曲青衣不太放心,“你还是小心点,左相喜怒很少流于表面,说不准他当时气得要死,只是没表现出来。”

温十九突地淡淡笑了笑,“我知道,回头让人写写他和宗皇床上打架的事,我看他还能不能这么淡定。”

曲青衣闻言斥了一声,“别胡闹。”

温十九淡淡说:“我没胡闹,我很认真。”

曲青衣一个头两个大,头疼死了。

温十九怕他气死,不再说下去,正巧林善寻过来,温十九严词厉色地向林善告了曲青衣做糕点差点把锅烧坏的事之后,拿着那些刘贺的罪证,走了。

林善见曲青衣脸色不好,有些担心,“小主子,是发生什么事了?”

曲青衣没好气地说:“温十九那家伙想让人去写宗皇跟左相在床上打架的话本,他也不怕掉脑袋。”

林善忍不住道:“这不挺好,也算给小主子报仇了。”

曲青衣看眼林善,头疼得揉揉太阳穴,他揉了有一会才猛地想起什么,“快看看十九走远了没,被他的话本搅得忘了还有事跟他说。”

林善望一眼,“小主子,人早没影了。”

曲青衣皱眉,“那等明日吧,等明日无颜阁的弟子回来再说。”

林善一愣,“无颜阁弟子能回来了?”

曲青衣点头,他站起身来往外走,将方才的事同他说了一遍。

林善跟在他身后,“这事无颜阁掺合进去,会不会被背地里那些不怀好意的记恨?”

“不会。”曲青衣说:“这个节骨眼,谁敢动无颜阁,谁就是跟宗皇对着干,谁就是通敌叛国,谁就是死罪!再说也没有谁想得罪一个江湖暗杀堂,除了左相。”

他一路走到梨花树下,树上有个人正闭着眼,可能是听到脚步声,那人睁开眼,看了下面一眼。

游铁说:“你脸色不太好。”

曲青衣笑着道:“明日下午我要去六清楼喝茶。”

游铁说:“知道了。”

曲青衣仰头望着,有梨花被风吹落,落在他身上,“茶馆人多眼杂,你可要保护好我。”

游铁的眉目被梨花盖住,衣裳从树上垂落,被风微微吹动,他的声音传了下来,“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