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佛

“唐玄奘前九世皆是和尚，前往西天拜佛取经，走到流沙河为沙和尚所吃，因玄奘头骨在弱水里不沉，便被沙僧穿成串，戴在脖子上，后用这九个不沉水的奇异骷髅和观音菩萨的一个葫芦做了一个宝船。四人过了流沙河，骷髅就化作九股阴风散了。”致远说完，便闭眸不语，静心修行。

一声声敲打着木鱼，更像是在敲击心灵。

走的老远都能听见，沐南曲双手交叉，放在脑后，嘴里叼着一根稻草，哼道：“无人能渡，唯有自渡。”

他的刘海很长，像杂乱无章的草一般，遮挡住眸子，投过深浅不一的碎发，隐约可察觉深邃的眼眸，漆黑的眼珠好像包含万物，又好像什么都不拥有。

这荒凉的地界，只有一条坑坑洼洼的小道，两边是茂密的森林，阳光照着下来，投过密密麻麻的树枝形成一片阴凉，偶尔有光线从他身上划过，将身影朦胧了起来，竟然也有了几分引人遐想的气质。

我瞧着他的样子，有些好奇的问道：“你也想修行成仙，或者剃度成佛？”

沐南曲嗤笑一声：“若修行就能成仙，剃度就能成佛，那我杀人岂不成圣？”

凤流苏不赞同：“圣人不贪杀戮。”

“关二爷以杀成武财神，享万民供养不假？”他不屑的哼了一声，然后脚下一个踉跄，险些倒地，他微微有些尴尬，一口吐掉口中的稻草，若无其事的哼着小曲。

凤流苏因为他的话，到没空去嘲笑，心底暗暗道：这是偷换概念。

“兵家有言，杀人安人，杀之可也；攻其国爱其民，攻之可也；以战止战，虽战可也。”

杀一部分人是为了让更多的人获得安宁,那就该杀。

攻打下一个国家是为了爱护其国的百姓,那就该攻打。

发动战争的目的是为了制止战争,那就该有战争存在。

为私欲杀人，为罪，为天下人杀人，为圣。

沐南曲停下脚步，道袍跟着晃荡，裙摆的蓝白相间的滚边，像是波浪汹涌而来，他似笑非笑，不以为然的说道：“说的大义凌然，可真正做这些事情的时候，还不是为了自己的私欲。皇帝战争，为了开疆扩土。将军领兵，为了升职加薪，嘴上是为天下人，可心怀天下又有几人？不过是一群人给自己寻找理由罢了，窃钩者诛，窃国者侯。”

偷带钩的要处死，篡夺政权的人反倒成为诸侯。诸侯之家却有仁义之名，不是笑话么？

凤流苏若有所思道：“你觉得圣人不死，大盗不止？”

此话出于庄子，他认为人皆巡道而生，天下井然，何来大盗，何须圣人。《庄子·胠箧》：“彼窃钩者诛，窃国者为诸侯；诸侯之门而仁义存焉。” 也是为了证明，“圣人生而大盗起”这句话。

沐南曲摇了摇头：“人活于世，本就是强者为尊，何须理由。有了斗斛来量米谷，就有人利用斗斛来做诈伪的事情；有了权衡来称东西，就有人利用权衡来做欺骗的事情。圣人之道，也是如此。故而，我不屑成仙，成佛，亦或者成圣。”

凤流苏仔细想了想，的确有道理，遂改变了说法，赞同道：“有理。”

他挑眉：“你这转变的也太快了。”顿了顿，又道：“我到是好奇你是谁家的小姐，读的了兵法，还看得了庄子。”

凤流苏讪讪一笑，这还真不是我愿意的。

说起来，我们这四个姐妹学的东西都不一样。

大姐不喜拘束，故而喜欢道家，尊庄子理念。二姐温柔，喜爱儒家，尊孔子理念。至于三姐，则重视法家，很符合她那阴森的性子，到了我这，痛苦的要死。

三个姐姐轮流向凤流苏灌输各个家的理念，弄的凤流苏四不像，自己喜欢的纵横家没学明白不说，她们灌输给凤流苏的东西都一知半解，勉勉强强能应付上罢了。故此，凤流苏只是叹惜着道：“一知半解罢了。如今是腹中贮书一万卷，不敌一个馒头。”

折腾了一天,该是累的不行，沐南曲摸着肚子，喃喃道：“现在回家骗钱，只怕箫弟会拆台。”

我附和道：“他还有六条狼狗。”

提及这个，沐南曲也是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我借机道：“既然咱们因为沐北箫钱财全无，不如打着他的名义，混点饭吃吧。据我所知，宁王心仪你弟弟，要是打着沐家人的身份上门，她肯定会以礼相待。”

沐北箫一敲掌心，称赞道：“好主意。可是她怎么会相信？万一找来箫弟对持，箫弟是绝对不会认我，并且会直接把我丢出去的。”

凤流苏盯着他的胡子说道：“所以我们需要一个，她一见，就会觉得你是沐家人的方法。”

“沐家人最出名的，不就是容貌么？”沐南曲瞅了我一眼，带着一种识破阴谋的高兴：“想骗我刮胡子，门都没有。那宁王是个见色眼开的人，若是贪恋我的美色该如何？”

大姐品味很高的。凤流苏痛心疾首的说道：“你何苦留着胡须呢？”

瞧着他这双眼睛，也算是妙眸，只要稍微收拾一下，至少……至少不会让人连看下去的欲望都没有。

这样的长相，谁有心思去撩？！

沐南曲“哼”了一声，数落道：“肤浅，就知道看长相。长的好看有什么用，百年之后还不是骷髅一个。”

“我给你举个例子。比方说，玫瑰美丽，但她孤傲，所以身上长满了刺。只有喜欢她的人，才会觉得，连身上的刺也很美。刺猬也是这么想的，你觉得……”

他摸了摸下巴，下意识的说道：“长的丑，还扎手。”

凤流苏一拍巴掌：“就是这个意思。”

“……”

“我怎么觉得你在说我丑呢？”沐南曲疑惑地问道。

凤流苏腼腆一笑：“可能是你想多了。”

最终我们两个议论了半天，都没让他同意刮胡子，不过还是敲定去宁王府碰碰运气。

据我大姐说，我们两个是有心电感应得，只要我靠近她一百米，她就各种身心不顺，烦躁不安。我很感激她对我的另眼相看，于是每次见她都会找一些事，来成全她的心神不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