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架壑船棺

此时正是清晨时分，岩坳里光线昏暗，数百具棺材摆放在这里，四周寂静无声，只有山崖峭壁外的山风吹入岩坳时，发出呜咽低沉的低鸣，透出灰冷沉穆的气氛。

吴氏叔侄三人也随即到达岩坳，见韩冲呆呆现在岩坳边望着船棺出神，吴百里一拍韩冲肩膀道:“你小子不是要来瞧稀罕么？怎么到了这里反而成木头人了？”

韩冲回过神来，赫然笑道:“第一次见到这么多棺材，有点吃惊罢了。吴爷您是摸金倒斗的老元良，见多识广，您给我讲讲这架壑船棺呗。”

吴百里走到一具船棺面前，伸手拂了拂棺船上的尘土:“古闽越国崇尚悬棺群葬之法，认为死者装殓在船棺之中，悬停在山崖之上，尸身不受土气虫蚁侵害，灵魂便能架着船棺驶往天界，继续追随闽越先王。其实在四川、湖南、云南等地山区也有悬棺葬法，只是风俗说法各有不同之处罢了。”

韩冲又追问道:“我估摸着能把棺木送到这绝壁之上的都是当时的权贵富族，陪葬的值钱玩意肯定不少吧？”

吴百里指了指稍远处一具被开启的船棺，那具船棺棺板塌朽，枯骨散落在附近地上，似乎是被什么人肆意翻动糟蹋。

“你说的不错，这些船棺里值钱的玩意大概是有的，但几千年的时光，早就被历朝历代的盗墓贼翻查搜刮过了。”吴百里摇摇头告诫韩冲道:“你可要记住，咱们摸金校尉行事，绝不能像那些无良散盗一样不讲规矩。”

韩冲郑重地点点头答应一声，仍然不死心:“岩坳里毕竟还有这许多没被毁坏的棺木，说不定有两三具漏网之鱼。”

“没毁坏不能说明没被人光顾过，”吴百里的大侄子吴山忍不住插嘴开玩笑道:“你要是不信，可以挨个打开瞧瞧，也许真能找到什么值钱的宝贝也说不定呢。”

吴百里取下腰间水囊喝了口水，对韩冲说道:“咱们今天白天就在这岩坳里休整歇息，养精蓄锐，等到夜晚我还得根据星相再找找王陵墓冢详细所在。你小子尽可以开棺查找冥器，就当是练练胆量吧。”

吴氏三叔侄卸下背后箱笼，在岩坳里找了个平坦干净之处坐卧歇息，韩冲则向吴百里要来一根短铁钎，独自一人开始在众多船棺中寻找“漏网之鱼”。

这会儿韩冲才知道吴氏叔侄所言非虚，许多船棺虽然表面看起来没什么不妥，但其实棺盖早就被人开启过，棺内一片狼藉，骸骨凌乱散落，除了偶尔能看到一些亡者的殓服残片外，半点金玉冥器的影子也没发现。

又搜找了一会儿，开启了不下百余具船棺，依旧和先前一般无二，韩冲心里不由得沮丧懊恼起来，抡起手中的铁钎朝近前一口船棺棺盖缝隙狠狠怼过去，发泄情绪。

然而令韩冲意外的是，这口船棺棺盖并没有滑落，韩冲自己反而被铁钎上反震回来的力道震得虎口发麻。

“咦？”韩冲心里诧异，凑到棺材边仔细察看起来，发现棺盖边缘楔入的棺材钉并没有被盗墓贼撬掉，而且整具棺材看起来与其他船棺微有些不同，其他船棺长短都在一丈三尺左右，而这具船棺超过一丈六尺，棺身木料乌黑发紫，铁钎轻击之下，竟然发出金铁之声。

“吴爷，您几位快来瞧瞧，这口棺材有什么说头？”韩冲欣喜地朝吴氏叔侄呼唤，吴氏叔侄闻声立马走了过来。

韩冲炫耀似的一拍棺盖:“这口船棺好像跟其他船棺有些不一样，看起来没有被撬开过。”

吴百里围着船棺前后左右转了一圈，笃定说道:“这口船棺是用整段的阴沉木打造。阴沉木极为难得，坚逾铁石，据说能使人尸身万年不腐。能以此装殓入葬之人，必定是古闽越国位高权重的勋臣。”

阴沉木，又叫做“乌木”、“乌龙木”，乃是古树遇到山崩地裂埋覆于地底后，历经万年渐渐石化而成。民间谚语有云:“纵有珠宝一箱，不如乌木一方”，由此可见此物殊为难得，实在是可遇而不可求，历来是皇家贵胄追崇的至宝。

“那还等什么？棺材用料这么讲究，殉葬冥器肯定不少，咱们赶紧把棺材打开取宝，总算没白忙活一场。”韩冲那认识什么阴沉木，但一听吴百里说这棺材用料难得，瞬间精神一振，摩挲着双手倡议道。

“不要轻举妄动！”吴百里眯着眼看了看棺盖边沿，发现用来封棺的棺材钉钉头有些不对劲，抬手阻止准备撬棺的韩冲:“这些船棺都是西汉时期的古物，那时候铁器稀缺，其他船棺多是用铜钉、木楔封棺。这局阴沉木棺材怎么是用的铁钉？看铁质新旧，似乎是后世之物，应该不超过百年才对呀。”

吴百里正不得其解，吴山、吴川两兄弟也有了新发现，原来整个棺材都被弹满墨线，只是阴沉木色泽晦暗，不仔细察看很难发现这些细小的墨痕。

“墨龙镇尸之术，这是搬山一脉用来对付尸煞粽子的法子！”吴百里见船棺上墨线足有八十一道，立马猜出这墨线来历。

盗墓四门中有搬山道人一脉，行事隐秘，仗着门中“三钉四甲”的法宝，发掘了不少古墓王陵。相传搬山道人有一种法术，将朱砂、黑狗血、童子眉等调入墨斗，再在棺椁上弹上九九八十一道纵横交错的墨线，能以此镇伏古冢内的僵尸凶煞，称之为“墨龙镇尸之术”。

吴百里示意几人退后，面色严肃道:“这棺材不能开！里头多半有长毛的‘粽子’。大概多年前有搬山道人来过这岩坳，开棺后遇到粽子起尸，于是花大力气将棺材封住，以免尸煞出来作乱害人。”

韩冲对吴百里这番说辞不以为然道:“吴爷您未免太危言耸听了。几千年前的尸首还能诈尸？您瞧瞧这满坳的船棺，里头的尽是些枯骨，稍微触碰一下就成了灰土，那还能作祟害人？我猜是哪些搬山道人开棺发现棺内藏着许多冥器，一时之间不能尽数取走，于是故意做局恐吓后来之人，以便自己日后再来拿取。只是后来搬山道人遇到什么变故没能重返此地，所以棺材也一直尘封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