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山魈鬼宴

韩冲被短须男子这话说得一愣神，短须男子又抬手指着妇人骂道:“大胆孽畜，竟敢用妖幻之术迷惑人类，就不怕五雷轰顶吗？”

妇人脸色煞白，咬牙切齿道:“你们是什么人？无端坏姑奶奶的好事，活得不耐烦了么？”

短须男子哈哈大笑:“我们爷仨路过此地，见此处妖气弥漫，特意前来察看。没想到是你这山魈作祟！我们再来晚些，这位小哥只怕便要遭你毒手了！”

韩冲越听越糊涂，仍不住插口道:“这……这话什么意思？我怎么听不明白？”

短须男子走到酒桌边，瞪着眼对韩冲道:“你这个傻瓜蛋，荒山野岭哪来的宅院？都是妖孽用来迷惑人的手段罢！你看仔细了。”说着昂头张嘴大啸，声若巨雷，震得整个花厅都颤动起来！

韩冲耳膜生疼，连忙捂住耳朵，咬着牙长舒一口浊气，再睁开眼时陡然发现眼前的景象剧变！

原本精致典雅的花厅成了一处潮湿阴暗的山洞；身前的酒桌变成一块大青石，满桌美味佳肴全换成死老鼠、臭蛤蟆之类的污秽之物！

“哇！”韩冲胃里一阵翻腾，张嘴狂吐起来，恨不得把五脏六腑都呕出来清洗一遍。

再看那美貌妇人，此时已容貌大变:身躯萎缩成猿猴状，一张长满绒毛的长脸五彩斑斓，分明是一只身穿人类衣裙的山魈！

山魈这玩意，民间相传乃山中迷途横死之人怨恨之气所化，力大无穷能斗虎豹，更善于妖障之术，常常化为人形迷惑生人，喜欢吞食活人心肝，以此增长道行寿数。

“哎哟，我的娘！”饶是韩冲胆大，骤逢此变也吓得不轻，连嘴角的污物都来不及擦拭，双腿一软倚靠在洞穴石壁上。

山魈被短须男子破了障眼法，气得吱吱乱叫，露出满口尖牙朝短须男子扑来。

短须男子从袖子里摸出一支四棱铜尺擎在手中，这尺子四面篆刻符纹箓字，显然是有年头的古物，男子瞪着眼珠呵斥道:“妖术既已被识破，就该伏首退去，安敢再逞凶造次？！”说着挥舞铜尺打向山魈面门。

铜尺落在山魈头顶的一瞬间，迸发出一道火光，山魈跌落在地上，头顶毛发如同被烙铁炙烫一般，散发出一股刺鼻的焦臭之气。

山魈挨了这一铜尺后似乎吃了大亏，凶性全消，再也不敢造次，跪在地上学人类作揖讨饶。

短须男子身后两名年轻人各持开山短刀，就要上前结果这作祟山魈的性命。

“且慢，上天有好生之德，且饶它一命！”短须汉子抬手阻挡两名年轻人，又对山魈冷哼道:“日后再敢害人作乱，必取你性命！还不快滚！”短须汉子将铜尺在衣袖上擦拭一番，气势凌然。

山魈如蒙大赦，呜呜咽咽朝短须汉子磕了几个头，一溜烟蹿出洞穴逃之夭夭。

韩冲长吁一口气，踉踉跄跄从地上爬起来，向三人拱手感谢道:“多谢几位爷出手相救，大恩大德没齿难忘，请教几位爷高姓大名。”

短须汉子笑道:“如今世道昏乱，妖孽滋生，我们爷仨遇上这妖物作祟总不能袖手旁观。”

一番客套寒暄之后，韩冲得知这短须汉子叫做吴百里，两个青年是他的侄子吴山、吴川，三人以贩卖山货为生。因常年在山野行走，吴百里会些对付山精野怪的手段，故此能将那山魈降服。

几个人离开山魈洞穴，另寻了一处地方生火歇息，韩冲感激吴家叔侄的救命之恩，言语间也没了顾及，将自己身份经历悉数告知，吴山、吴川两兄弟少年心性，得知韩冲杀过洋人烧过教堂，立马显露出崇敬仰慕之意，更拉着韩冲比划起拳脚来。

吴百里暗中观察韩冲，见他性情豪迈、拳脚犀利，心中颇为赞赏，于是喝止两个侄儿胡闹，对韩冲说道:“洋鬼子强横霸道，朝廷昏朽无能，小兄弟日后怕是难以容身，不知有什么打算？”

韩冲掰了块干粮送到嘴里，咀嚼道:“唉！走一步算一步，实在不行就下南洋去讨生活。”

“南洋可不是什么好好去处，海路漂泊艰辛，听说不少人死在半路上，死首都喂了鱼。”吴百里摇头叹息，随即目光炯炯望着韩冲道:“我倒是觉得和小兄弟挺投缘，不如结伴一起讨生活？咱们这行多半时光都在山野乡村，只要谨慎些，必然不会暴露你的身份。”

韩冲略一思索，挠挠头道:“我是很愿意的，只是我对商贾之事一窍不通，怕学不会哟。”

吴百里三叔侄默然不语，相互对视一眼后似乎做下决定，吴百里郑重道:“事到如今，不再隐瞒于你了。我叔侄三人其实并非山货贩子，做的是分金倒斗的买卖。”

原来这吴家叔侄扮做商贩模样不过是掩人耳目，真实身份乃是摸金倒斗的盗墓贼，三人走遍天下名山大川，到处寻找大墓。这次来到江西、福建交界的武夷山中，就是为了寻找古闽越王王陵。

韩冲心里吃惊不小，掘坟盗墓是极损阴德的事情，向来为天下人所不耻，自己虽然被朝廷缉捕，但行事问心无愧，大好男儿岂能自甘堕落做这见不得光的勾当？

吴百里似乎猜到韩冲心思，温言道:“咱们可不是背尸骨、翻窨子的流寇散盗。小兄弟听说过盗墓四门吗？咱们就是四门中的摸金校尉。”

韩冲在义和团香坛时听见多识广的同袍说起过，天下盗门中专有这盗墓一系，又分为四大流派，分别是发丘天官、摸金校尉、搬山道人、卸岭力士。发丘天官又称发丘中郎将，原本是摸金校尉的统领，故而两派可以并为一门。

摸金校尉寻龙觅穴，倚仗的是上观星象、下察地势的风水堪舆之术，非大墓不盗，入斗只取数件上眼的冥器，绝非一般糟蹋前人尸骸、贪得无厌的民间散盗。

吴百里又道:“那些王侯贵族的大墓之中，金银财宝数不胜数，想来也是历朝历代刮而来的民脂民膏。如今天下纷乱，生灵涂炭，咱爷们将这些陪葬的冥器财宝取出来，也可以救济穷苦百姓，总好过让它永世蒙尘！”

韩冲听完这番话，心思终于活络起来。天下之事原本没有绝对的对错，便如他加入义和团，本来想驱逐欺压中华百姓的洋鬼子，到头来却反被朝廷定为匪类，孰是孰非岂有公断？

想到这一层，韩冲心境豁然开朗，起身朝吴百里一揖到地，冲着熊熊篝火盟誓，正式加入摸金校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