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3章 生活是TM狗屎（4）

4，

种植菠菜和种植土豆不同。肖朵朵按照赵月娥的指导，在浸泡种子的同时，用锄头翻新土壤，然后准备一簸箕细土作为覆土层。

菠菜种子经过浸泡更容易发芽，但是种子湿润后会结成块，很难均匀地播种。因此肖朵朵需要将种子与干黄沙拌匀，撒在翻新过的土壤上面，最后覆上薄薄一层细土。

不同于土豆种植的地膜法，种植菠菜需要使用覆层法。赵月娥指挥肖朵朵，在细土层上面铺一层稻草，再盖上黑色的防晒布。按肖朵朵想来，塑料地膜可以保温保湿，同样可以用于菠菜育苗。稻草加防晒布的组合太过麻烦，完全没有必要。

赵月娥说不清原因，但她坚持，种植土豆必须用塑料地膜，菠菜育苗则需要使用稻草，防晒布可有可无。她种地种了一辈子，一向都是如此操作。

肖朵朵对种地并不感兴趣，她也不认为自己需要掌握种植技术，奈何乡村生活实在太无聊，她陪着儿子睡午觉的时候，忍不住用手机查了查资料。

网上的答案五花八门，她归纳总结后发现，菠菜种子之所以不能使用塑料地膜，大概率因为在高湿度高温度，空气不流通的环境下，种子容易腐烂，影响出苗率。如果现场无法使用稻草为种子保暖，则需要搭一个半圆形的架子，将塑料薄膜覆盖在架子上。这个架子和塑料薄膜的系统，功能和外观都接近迷你大棚。

第二天一早，哪怕肖朵朵胳膊酸痛，几乎连儿子都抱不起来了，她依旧刚起床就去地里查看，土豆和菠菜有没有发芽。她甚至第一时间接通了女儿的视频，向她炫耀自己的种菜成果。赵月娥看在眼里，只有无奈地摇头。

王熠灿通过手机摄像头看着地里的西蓝花、白花菜，脱口而出：“妈妈，它们怎么一点都没有长大，还是老样子啊？”

“胡说。”肖朵朵觉得地里的蔬菜长大了不少。她把镜头对准地里最大的一棵西蓝花，“你看仔细一点，有没有长大？”

赵月娥站在肖朵朵身后翻了一个白眼。她没好气地说：“天气这么冷，地里那些菜这时候还能长，农民都发大财了。”

肖朵朵深切地感受到种地的辛苦，她下意识反驳赵月娥：“农民为什么不能发财？农民这么辛苦，多赚一些钱怎么了？”

赵月娥脱口而出：“如果种地能发财，村子里怎么会只剩下这么点人？”

肖朵朵回过神。她不过种了一点点土豆和菠菜，已经累得全身酸痛，站都站不起来了。种地是世上最辛苦的工作之一，所以村子里的年轻人宁愿去电子厂996，也不愿意留在家乡种地。

这就是工业化大背景下，农村逐渐走向消亡的前兆。

肖朵朵的脑海中突然冒出这句话。她早就忘了，自己在哪里看过这句话。转念间，她把整件事抛诸脑后了。

午后，她正陪着儿子睡午觉，忽然听到邻居冲她家大喊：“月娥婶子，你家来贵客了。”

赵月娥闻声匆匆走出厨房，就看到冯嫣然和赵建兴一左一右走在青年两旁，正朝他们家走来。青年长得人高马大，穿着羽绒服，笑容满面。眼见他们即将拐入她家的院子，赵月娥才意识到，自己不认识这个年轻人。她扬声问他们：“你们找谁啊？”

青年快步上前，热情地握住赵月娥的手：“阿姨，您一定是姐夫的妈妈吧，您看起来真年轻，简直和姐夫长得一模一样。

“你是朵朵的弟弟？”赵月娥从她的称呼辨认出他的身份，“你不是在英国吗？就连你姐结婚，你都没时间回国。”

“肖东东！”肖朵朵站在二楼的阳台上，不可置信地俯视肖东东。她质问他，“你怎么找来这里的？”

“姐，惊喜吗？”肖东东冲肖朵朵展开双臂，“当然是姐夫告诉我地址的。我们说好的，要给你一个惊喜。”

肖朵朵的脸上并没有半点惊喜的神色。对她而言，这简直是惊吓。

肖东东当然知道，他和肖朵朵并非那种互相给惊喜的姐弟关系。他有恃无恐，展开手臂朝肖朵朵招手：“这么多年没见，不给我一个拥抱吗？”

肖朵朵很想赏他一个耳光，可是前前后后的邻居都被这个英国留学生吸引，纷纷站在自家院子前面看着他们。她皮笑肉不笑地命令他：“进屋再说。”

肖东东从善如流地点头，热情地挽住赵月娥的胳膊，随着她往屋子里走。

赵建兴看到村民们盯着肖东东，恨不得跑进院子看个究竟，他哑着嗓子呵斥他们：“保持社交距离，都回家去，没什么好看的。”

人群中，有村民质疑赵建兴：“村长，不是说封村吗？怎么能让外人进村呢。”

赵建兴理直气壮地回怼：“人家是从外国回来，准备给江城送口罩，送防护服的。你们也去江城送口罩吗？”

屋子内，肖朵朵走出楼梯间，就看到冯嫣然正和肖东东说话。肖东东一脸骄傲，微笑着说：“也没什么。我是江城人，领导才让我先行一步，协调物资的调配与运输。社工的职责就是服务于社会。”

赵月娥在一旁插嘴：“咦，你不是做会计的吗？”

肖朵朵赶忙打断了他们，对着肖东东说：“爸妈知道你已经回国了吗？”

肖东东耸耸肩：“我是回来出差的，又不是探亲。等我忙完了工作，再和他们团聚不迟。”

肖朵朵紧抿嘴唇看着他。他的话，她一句都不信。

冯嫣然看到气氛不对劲，赶忙找了一个理由告辞。赵月娥饶有兴趣，但肖朵朵一把拽着肖东东往楼上走。

肖东东一边走，一边环顾四周，试探肖朵朵：“姐，我怎么瞧着，姐夫不像是富二代啊！”

一听这话，肖朵朵的心脏怦怦直跳。她冷着脸说：“你，什么意思。”

肖东东无所谓地耸耸肩：“这里是赵家村，分明是姐夫的姥姥家。姐夫的姥姥姥爷都过世那么多年了……”

“你知道什么！”肖朵朵打断了他，心虚地垂下眼睑，“这里是乡下，没有病毒。现在有钱人都往乡下跑。”

肖东东没有追问。他看到王熠晖在床上睡午觉，饶有兴趣地跑过去看他。“姐，我洗过手了。下飞机的时候消毒了，也做了核酸检测。”他伸手去戳外甥粉嫩的脸蛋，仿佛发现了好玩的玩具。

若是在平日，肖朵朵绝不会允许任何人把她的儿子当成玩具，可这会儿她心急如焚，已经顾不上儿子了。她悄悄退出卧室，拨通王睿的手机，劈头盖脸埋怨他：“你怎么回事，干吗偷偷把乡下的地址给肖东东！”

王睿莫名其妙：“什么地址，你弟怎么了？”

“你不知道？”肖朵朵惊愕，回头朝卧室看去，肖东东正在抚摸王熠晖的头发。

肖东东察觉姐姐在看他，回头冲她招了招手。

肖朵朵转身背对肖东东，说道：“肖东东突然来了乡下，现在就在房间里，和你儿子在一起。他告诉我，是你给他地址的。”

王睿沉默。

肖朵朵生气地质问他：“是不是你，说漏了乡下的地址？”

王睿依旧沉默。

肖朵朵更加生气了。她追问：“你知道他刚才对我说什么？他说，你的姥姥姥爷早就过世了，为什么我和你妈住在这里！”

“朵朵。”王睿的声音闷闷的。他揣测：“可能是你妈，不知道从哪里知道了地址，偷偷告诉他的。”

“什么意思！”

王睿低声说：“我正要和你商量。早上的时候，妈妈在我的枕头底下塞了五千块钱……”

“王睿！”肖朵朵生气极了，“我告诉过你很多遍，我不会拿爸妈一分钱的。你现在就把钱还给我妈！”

“先别生气。”王睿捂着话筒低声解释，“我当然不会拿爸妈的钱。我的意思，爸妈可能知道了，我们没钱……”

“一定是你，一定是你说错话，才会让姆妈起疑心的。”肖朵朵已经失去了理智。十多年前，在她赌气离开江城的时候，她就赌咒发誓，绝不拿家里一分钱。在他们被债主追债的时候，她都没有向家里低头，她不能在这时候功亏一篑。

电话另一头，王睿悄然看一眼卧室的房门，用更低的声音说：“朵朵，我感觉，爸妈早就知道我们的事了。”

一墙之隔，郑雅兰拽着肖正诚走进主卧室，低声埋怨他：“朵朵不想让我们知道，我们就假装什么都不知道。你别在王睿面前乱说话。”

肖正诚生气地指责妻子：“那你还让东东去找她。”

郑雅兰不搭腔。

肖正诚一屁股坐在床沿，一个人嘀嘀咕咕：“要不是我们托了人，银行那么好说话，能让他们分期偿还债务？”

郑雅兰故意激将肖正诚：“你这么能耐，不如给王睿找份工作呗？灿灿是大姑娘了，他们该换一套三居室了。你不心疼闺女，我心疼外孙女。”

肖正诚冷着脸拒绝：“我可不拿热脸贴他们的冷屁股。”他顿了顿，“除非他们求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