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女儿

吉普车内，沈云辰目光呆滞地注视着自己的手掌，这双布满了老茧的手曾经也属于一名身经百战的战士，也是一名疼爱妻女的丈夫和父亲。

可现在，他看着这双手，脑子里却满是疲惫和烦闷。

“莹莹放学了吧。”

握着方向盘的江枫递给了沈云辰一根香烟，他自然是知道自己姐夫的内心究竟有多痛苦，他又何尝不是呢，可这样能解决问题吗？并不能，所以他选择了和其他人一样，忘掉过去，开始新的生活。

“...应该放学了。”

沈云辰接过香烟，用车内的点火器将烟点着，深吸一口烟之后，他顿时觉得轻松了不少，将身子靠在椅背上，他缓缓闭上了双眼。

“听我说，姐夫...已经五年了，也许，你也该放下了，毕竟你还有莹莹...”

沈云辰仍旧闭着眼睛，他缓缓地摇着头说道。

“如果我们放弃了，你的姐姐就真的没救了。”

江枫不知道为何，听了沈云辰的话，心里生气了一股无名火，他的语气稍微放低了一些。

“姐夫，五年了，五年，这五年，我们每一个人都承受着失去姐姐的痛苦，不是只有你在忍受这一切，爸爸因为这件事，现在还在医院里，妈妈哭得眼睛都瞎了一只，可他们现在也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姐姐已经不会会来了，姐夫...”

“你怎么可以说出这种话！”

沈云辰猛地睁眼，怒瞪着江枫低吼道。

“所有人，听好，是所有人都可以放弃她，但我们不行！因为我们是她的家人！”

“但是你还有别的家人。”

江枫也怒了，但他依然抑制着自己的脾气没有发火，只是声音逐渐变得冷淡，身旁的这个男人，无疑是这个世界上最爱自己姐姐的人，可那又怎么样，姐姐已经消失，难道剩下的人要一辈子活在痛苦当中吗？

“莹莹也一样希望我能找到她的妈妈！”

“你能不能清醒点！姐夫！五年了！失踪案中的人有一个找回来过吗！？连一丁点儿的消息都没有！一丁点儿都没有！你懂吗！？这不是正常的失踪案！你为什么还不明白！你有莹莹，我也有爱人！我们大家都有自己的生活！你为什么这么自私！？”

他还是吼了出来，不仅仅是对沈云辰，还是对自己，他既对沈云辰的执著感到敬佩，同时也对自己的懦弱逃避感到困惑，但他没办法，正如他所说，他也有家人，他也有生活，但身旁的这个男人，却每每在他们都要淡忘这件事的时候出现在他们眼前。

每次一看到他拼了命的去寻找的身影，江枫就感觉到羞愧，进而是愤怒，他的心里曾经崇拜着这位姐夫，但现在，他对这个颓废的男人更多的是厌恶。

沈云辰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可江枫的话，让他没有任何办法去反驳...

“...江枫...我...这五年来一闭上眼睛，就会梦见你姐姐，我会梦见我和她第一次的相遇...梦见和她在一起的美好，梦见...她让我不要忘了她...我不敢，我真的不敢啊，小枫。”

这个身形高大的男人，竟然就这样掩面痛哭起来。

江枫意识到自己似乎说的有点过了，他扯了纸巾递给了沈云辰，什么也没说，只是拍了拍他的背。

也许姐姐还活着，等待着他去营救这个念头，是支撑这个男人行动下去的唯一动力了...要是他真的接受了现实，那很有可能这个已经千疮百孔的身躯会一倒不起，这是江枫不想看到的，因为他还有个小侄女。

而江枫现在最希望看到的，是这个男人真正的把活下去的动力和希望寄托在还存在的人身上，可看他现在这样...自己大概也能想象得到那可怜的孩子生活有多不易了。

此时，一队军车从旁驶过，江枫看着这一列整齐的队伍，皱了皱眉头，沈云辰沉浸在痛苦当中，并没有注意到周遭的一切，江枫淡淡的对他说道。

“姐夫，今天晚上，绝对不要再出门了，听到了吗？今天的雨...将会是一场前所未有的暴雨。”

与此同时，一间破旧的小屋内，小女孩儿背着书包回到了家中，她将书包小心翼翼地摆放好之后立刻跑到了床边，看着天空中密布的阴云内心不禁有些惆怅。

“爸爸还没回来吗...”

已经记不得这是第几次搬家，他们这一家人，原来也有着一个漂亮舒适的家，可自己的母亲在五年前失踪之后，父亲就卖了房子和所有值钱的东西，辞了令人羡慕的工作，整日在街头散发着传单。

也正因为如此，他们一家人遭到了许多人的排挤，可小女孩儿不明白，爸爸只是想找回自己的妻子，找回她的妈妈，为什么那些人会这么憎恨他们呢。

每当那些愤怒的人们带着油漆桶上门时，父女俩就不得不再次搬家，去寻找廉价的出租屋，回头看着几乎没什么摆设的屋子，小女孩儿的内心产生了一丝不安，这是她第一次，对未来产生了不安，对父亲寻找母亲的行动，产生了不安...

就在此时，一辆黑色吉普车停到了楼下，小女孩儿看到从车上下来的人正是自己的父亲，她兴奋的跑到了屋子门口，听着那上楼的脚步声，女孩儿开心地打开了房门呼唤了一声“爸爸。”

可站在门外，带着面罩的三人，却没有一个是她的父亲。

从车上下来之后，沈云辰拒绝了江枫想要上楼看看莹莹的想法，他独自一人一瘸一拐地开始上楼，但走到家门口时，他愣住了。

因为此时，房门开着，一种不祥的预感瞬间袭上了他的心头。

他加快脚步走到门前，扒着门框朝里看去，客厅内没有半个身影。

“莹莹。”

他一边呼唤着，一边朝卧室走去，仍旧是空无一人，抬眼看了看那摆放在书柜隔间的书包，沈云辰的内心恐惧越来越深。

莹莹是个很乖的孩子，绝对不会在放学之后随便乱跑，更何况家门也大大敞开，这件事绝对不正常。

“莹莹！”

他大声呼唤，似乎是叫声太大，惊动了楼下还没离开，在车内抽烟的江枫，他立刻下车朝着楼上大喊。

“姐夫！怎么了？！”

沈云辰立刻站在窗边回应道：“莹莹不见了！！”

江枫扔了烟头就要往楼里冲，沈云辰突然在这时候，听到了厨房传来了某种动静...他死死地盯着厨房门，一步一步朝着厨房门走去。

“...莹莹？”

依然没有任何回应，厨房的门也紧闭着。

他缓缓将手伸向了门把手，可就在他的手接触到门把手的一瞬间，厨房的门猛地被人从里面撞开，这力道之大，就算沈云辰有了准备，可因为腿脚不便，依然直接被撞得后仰倒在了地上。

他晃了晃脑袋，感觉有些头晕，挣扎着抬起头，看到的是三名带着面罩的高大男人，中间那人肩上扛着的那名陷入昏睡的女孩儿，正是自己的女儿沈莹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