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章 羊入虎口

苏草儿睁大了眼，忙说不敢。

又受宠若惊地接了衣裳，小心翼翼地摸了摸上面绣的花。

李芳看得心酸，别过头抹了把泪，等苏草儿试过了，她便上前去把衣服收了起来，慈爱笑道:“今儿天气晚了，等夜里把身上洗洗，明天再穿新衣裳吧。”

苏草儿爱不释手地摸着新衣服。

她从来都是穿大人们不要的衣裳，缝缝改改，还从没有穿过新衣服呢。

“新衣服还是粉色的，真漂亮。”她笑眯眯的。

二房媳妇张禾撇了撇嘴，眼底闪过嘲讽，真是穷酸，一件衣裳就高兴成了这样。

苏草儿放好了衣裳，就跑到了江子颜的屋，迫不及待把这事儿告诉她。

“嫂嫂，二婶子给我买了新衣裳，可漂亮了。”

看得出来，小姑娘是真的高兴。

江子颜却想到了另一件事。

二房的人绝对没那么好心，这里面肯定有问题……

又不忍心打击小姑娘，便跟着笑了笑，“嗯。以后等嫂嫂赚钱了，就给你买好多漂亮的新衣裳好不好？”

苏草儿腼腆的笑，“不用，嫂嫂给自己给大哥买就行。”

江子颜笑笑，若有所思。

……

很快到了第二日，二房媳妇张禾难得起了个大早，一起来就跑去苏草儿的屋，监督她穿上新衣裳，还特意拿了自己的脂粉，给苏草儿抹了点。

苏老婆子又让大房媳妇李芳准备了茶水瓜子，在门口晃悠了两圈，像是在等什么人。

李芳和苏大强比往日里沉默了许多，笑的时候也多了几分牵强。

江子颜不动声色将这些人的反应看在眼里，也在自己屋里等着。

苏湛窝在床上，依旧没什么精神，恹恹的。

“你在想什么？”他开口询问，语气清冷寡淡。

今晚上她已经进进出出十多趟了，心神不宁的样子。

江子颜抓了抓头发，有些懊恼。

又不能跟苏湛说实话，心里抓心挠肝的。

看着苏湛漂亮精致的脸，她随口胡诌，“在想你这么娇贵，我要怎么养你。”

苏湛默了默，漆黑的眸子看着她。

认真又执着。

“你不信？”江子颜坐正了身子，一本正经道:“我说真的，我谗你的美貌很久了。”

苏湛就不看她了，翻了个身，背对着她。

看他不再追问，江子颜稍稍松了口气。

正在这时，门口传来一阵动静。

家里来了个婆子，头上戴着朵喜庆的红花，嘴边一颗黑痣，膀大腰圆，扭着腰走进门。

在她身后还跟这个汉子，约莫四五十岁的样子，穿得邋里邋遢，一脸凶相，还瘸了一条腿，一看就不好惹。

二房媳妇张禾热情的上去招呼，“哎哟，花大娘，我们这千盼万盼的，你可算是来了。”

又看向那汉子，脸上的笑意更深，昧着良心道:“这就是王志吧，果真是一表人才呢。”

苏老婆子在堂屋里等着，也是一脸的笑，又吩咐苏草儿，难得的和颜悦色，“草儿，没看到客人来了吗，赶紧去厨屋里端两杯茶过来。”

苏草儿怯生生的，不敢不听，沉默地去厨房端茶。

王志的眼神就露骨地盯在她身上。

像是毒蛇一般，贪婪肆意。

苏草儿吓得白了脸，有些慌乱地去了厨屋。

正好江子颜到厨屋里烧水，看到苏草儿脸色不对，皱眉问了句，“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苏草儿摇摇头，“没……”

想到刚刚那个男人的眼神，吓得牙齿都在打颤。

二房媳妇张禾才不管王志是啥人，见他对苏草儿很满意，心里得意，到厨屋里来催促。

“草儿，你愣着干啥呢，赶紧端茶过去啊，人家还等着呢。”

苏草儿身子颤了颤，沉默地端了茶，跟在二房媳妇张禾后面。

这边大房媳妇李芳正在烧火，紧紧抿着嘴，心不在焉地，一个劲往灶口加柴火。

江子颜提醒，“娘，水开了，不用加柴火了。”

李芳恍然回神，忙不迭丢了手里的柴火，又翻箱倒柜地去找茶杯。

“你奶说今天家里来贵客，要泡茶给人家喝的……”

她翻来翻去，心不在焉的，反而把厨房弄得一团乱。

“娘，茶已经泡好，让草儿端出去了。”江子颜声音冷下来，锐利的目光落在李芳身上。

“啊？”李芳浑浑噩噩，出神地呢喃，“已经端出去了啊……草儿……草儿……端出去了……”

江子颜面无表情地走到厨屋门口，见堂屋的人正谈的热络，没有注意到这边。

她又走回去。

目光幽深冰冷，像是一把锐利的刀，落在李芳的身上。

“娘，你老实告诉我，来家里的那两个人到底是干啥的？是不是给草儿说亲的？”

李芳的眼神迷茫了一瞬，眼中有痛色闪过。

她忙低下了头，不敢看江子颜，慌乱否认，“没有……”

江子颜冷笑，眼神没有一丝温度。

“我原本以为娘只是性子懦弱了一点，但对自己的孩子还是真心爱护的，却没想到，也是这般的冷血。”

她一字一顿，慢吞吞道:“我真为草儿感到不值。”

这句话让李芳彻底崩溃，她捂着嘴，“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我没办法，没办法啊……”

“那王志就是个泼皮无赖，糟蹋了多少好姑娘，上一个媳妇莫名其妙就死了，听说尸体上都是伤痕……他就是个畜生啊！”

“可是我没办法，上回阿湛病危，为了给他治病，我们走投无路，只能去找镇上的郑员外借了十两银子的高利贷，人家现在逼着我们还三十两银子出来，我哪来那么多钱还啊……”

“只要草儿嫁过去，王志就能拿出来二十两银子做聘礼，解燃眉之急。”

“我也是当娘的，也想让草儿过好日子，可是我没办法啊，要是不还钱，郑员外就要来打砸了咱们家，还要把阿湛拉去当小倌……”

“呜呜呜……”

李芳哭得压抑，绝望又凄惨。

“手心手背都是肉，我能怎么办……”

江子颜愣住了，没想到这里面还有这么多隐情。

她吸了口气，心里也沉沉的。

“娘，你先起来，这事儿还有回旋的余地。那个王志不是好东西，草儿绝对不能嫁给他。”

少年清冷寡淡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银子我来还。”

江子颜愕然顺着声音看过去，就见苏湛正恹恹地倚在门口。

他逆着光，脸色苍白，薄唇紧抿着。

整个人跟他的声音一样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