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五章 幸福像庄稼

晚上，昌盛让月兰把家里的钱都拿出来，两人在灯下数了好几遍，就连毛票也算上了，也还是不多，还不到一百块呢。月兰一下子愁起来了：“昌盛，咱就这点钱，咋买车呢。那得贷多少款呐！”

昌盛心里自然有底，这些年经过的苦也不少，他稳健了许多。“没事，明天我就去信用社一趟，看看能贷多少。要是贷了款还不够，我就找人再借些。反正，这车，我是买定了。”昌盛眯起眼，盘算着。

月兰把钱用手娟一层层包好，放回红箱子里，上了锁。那箱子还是她的嫁妆呢。

“月兰，别愁！车到山前必有路。想想咱那么难熬的日子都过来了，现在应该往前看呢！”昌盛宽慰月兰，怕她往心里去，又想多了。

昌盛第二天就去了信用社，可事情并没昌盛想得那么容易。钱是可以贷些，但不多，就两三百。因为昌盛确实没有什么可以做抵押的东西。

昌盛买车心切，从信用社出来后，就一直在琢磨，上哪再凑些钱去。五月的天气已显示出威力来了，昌盛用力蹬着自行车，后背被太阳晒得发烫，额头上也是一层汗。但他一点也不气馁，他觉得办法总比困难多。

西镇的街道上，三三两两的行人，或从地里回来，或从供销社回来，精神气都足足的。好日子拉开了头，大伙喜上眉梢，你追我赶地把日子往人前头过。

“昌盛，你这是上哪去了啦？”迎面碰上齐木匠走过来了。他比前黑了，也老了些，但精神不错。

“这么巧，老表哥。您这是？”昌盛刹住自行车，从车子上下来。

“我去供销社称了点白糖！”说时，把手中的东西扬了扬。

“老表哥还在做木活么？”

“做着呢，最近活还不少。今天刚好赶上换人家，我歇一天。”齐木匠眼角堆满了笑意。

“那生意真不错。钱都能结清么。”昌盛问。话出了口，昌盛才意识到这句话提醒了自己。他也不好意思，仿佛故意给人挖了坑似的。齐木匠并不晓得昌盛想什么。

“不瞒你说，这几年木活还是好着哩。政策好了，人们的生活也好了，打家具的人家还不少呢。我本身要的工钱低，活又做得细法，完工时大多数人家也就把工钱结清了。有些没结清的，也多多少少先给些，往后慢慢都就送来了。”齐木匠坦诚地跟昌盛喧着。

“那老表哥家的日子富得快啊!”昌盛开玩笑道。

“也没多快，就是不再挨饿受冻，手里也有了几个零花钱。”齐木匠的脸上有一种抑制不住的欣慰。

“老表哥，那个，那个……”昌盛一时说不出口。他觉得像是他把齐木匠的底细套问清楚，又故意向人家开口借钱的，貌似不厚道啊。昌盛心里想。

“咋了，盛娃子？有难肠事？”齐木匠还是了解昌盛的，一看他说话吞吞吐吐的样子，就知道他有事。

昌盛也知道老表哥的性格，不说清楚是不会让你离开的。于是，昌盛把自行车立在路边上，两个人各自卷了一根烟。昌盛这才把自己想买车的前前后后向齐木匠与了一遍。

“好事啊，我早就看你能行！”齐木匠一拍大腿，声音也提高了许多。

“老表哥，你也给我投赞成票？”昌盛有些激动。

“那当然，趁早买，实用又赚钱！”齐木匠对当下的形势还是看得比较清楚，他认定只要个人努力，就会过上好日子。

“有事你就对你老表哥直说么，还弯弯拐拐地转圈圈呢。咱俩啥关系，共患过难哩。你的这个忙，我帮定了！”齐木匠豪爽地说。

“老表哥，要不您回家和老嫂子商议一下，再回话也不迟。借不借都没关系，咱兄弟情义还在！”昌盛认真地说。

“这个，不用商量。借钱给别人，你老嫂子可能挡一把，给你，她晓得你的为人，一点没问题。”齐木匠坚定说。

“那真是太感谢老表哥了。没想到今天遇到贵人了，一下子就把我的难题给解决了。”昌盛高兴地说。

“赶明儿一早我给你备好，你抽空过来拿。我明早要出工去城里，稍微早点来。”齐木匠叮嘱道。

“老表哥，我这不知怎么感谢您才好！”昌盛心里默默把齐木匠的恩情记在了心里。

现在，车款的问题解决了，昌盛又叫上大光，去城里帮着他物色，买拖拉机。

五月中旬的一天下午，阳光明艳地照着西镇，河水格外清冽，田野里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

“突突突——”拖拉机呼叫着进了西镇。在村口，昌盛把车停下来，大光从车上跳下来，点燃了一挂鞭炮。鞭炮噼里啪啦地，把西镇的乡亲们给吸引过来了。

“快来看，快来看呐！昌盛买来拖拉机啦！”不知谁在那吆喝，大家三五成群地就跟了过来。

在乡亲们羡慕的目光里，昌盛把车开得很慢。有一些调皮大胆的娃娃们，早就拽在车厢后面了。当然不止一个，简直像猴子捞月亮似的场景。还有人新奇地跟在车后一路小跑，直到车完全停下来。

李泰就是这群小猴子里面的一个，马壮不知上哪耍去了，李民远远地跟着人群。李安毕竟是女孩子，不好意思拽在车上，她挤在人群里，跟着车，随着人群往家里走。她使劲往前挤，多么希望爹爹能看见自己，然后让自己坐在爹爹的旁边。可是爹爹专心开着车，没看见她。她心里又激动又有点小失落。

车在昌盛家的门口停下来了。红漆的车头上，又绑了红花，喜庆极了。绿色的车厢，和庄稼一样的深绿，朴素又充满希望。红配绿，咋就那么好看呢。

乡亲们从车头看到车尾，从车头摸到车尾，啧啧地赞叹着。

月兰出来和大伙打招呼，请大家屋里喝茶，自然也喜得合不拢嘴。昌盛家院里院外，喜气盈门。

昌盛非常激动，心里也有点小得意，这可是西镇的第一辆拖拉机。他觉得往后的日子，就要红火起来了。

幸福就像田地的庄稼，噌噌地往上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