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一九八零

“嗯……啥味儿啊，这么臭。”

郭刚还记得，昨晚参加了个酒会，结果被一群暴发户灌了一肚子马尿。

这年头钱太好挣了，什么牛马猪猪，都能成暴发户，劝酒把人往死里劝，一点酒品都没有。

这会儿虽然恢复了意识，可脑壳那个沉，里头跟灌了水泥似的。

一股骚臭味儿，说不上来是什么动物的屎，反正就是屎，把郭刚给熏醒了。

睁开眼，天色昏灰，嗯？不对劲儿？这是哪儿？

眼前，自己躺在一堆稻草上，面前还有两头小猪崽儿？

“我啥时候养猪了我？”郭刚感觉很奇怪。

除了两头猪崽在哼哼，其他所见之物，都是破木头，上面还长了霉。

“握草，我怎么在猪圈里？”

郭刚左摇右晃的站起身，推开猪圈栅栏，外头，好家伙，这是个村儿？

我啥时候进村儿了？还是我喝多了、被卖了？

转头，猪圈旁边，就是个破土坯房，自己站在个大院子里。

“嗯？”

疑惑朝土坯房走，推开破烂木门，进入，好家伙，这房子破的，里头跟外头没啥两样。

郭刚啥也没想，满脑袋问号的往里头走，偶然中，他经过墙壁上挂着的镜子。

镜子里的自己，吓的郭刚嗷嗷惨嚎！

“妈呀！你是谁！”

“呃啊啊！”

我的脸！我都三十七岁了！我的勋章皱纹呢？我的鱼尾龙纹呢？

镜子里的自己！竟然才二十出头？！甚至十分陌生？！

吓惨了的郭刚，还没能来及问天问地问上帝！脑壳里便是泥石流般的信息涌入！

郭刚，26岁，男，小学三年级文化水平，已婚。

游手好闲、吃喝飘赌抽样样行，家暴是家常便饭，合格的人间渣滓。

妻子刘晓园，25岁。

女儿郭小丫，5岁。

“你开玩笑！”郭刚怒骂一句！我渣滓？

我可是二十一世纪的稀罕生物！钻石王老五！全国创业青年标杆型风云人物！身价三十亿！

多少女人想嫁给我！我还打算等四十岁再结婚呢！结婚生子而已！急什么急！

哪有二十多岁就结婚的！

然而镜子旁边，一挂看起来极度廉价的、卫生纸质感的日历，让郭刚看清了现实——

1980年，7月，9日，周三。

郭刚逃也是的回到那个猪圈里，小猪崽子仍在哼哼，他无法冷静。

但天色完全亮起后，他不得不冷静下来。

灌输而来的记忆里的妻子，刘晓园，可真是时代背景下的不幸妇女。

而原身郭刚，又真是个活该被时代淘汰的愚昧男人。

一言不合就对女人拳打脚踢，整个家，都要靠这个可怜女人撑起。

记忆虽然不是自己的，但飘荡的画面里，鼻青脸肿的刘晓园，仍叫郭刚很是心疼。

这女人真是太惨了，竟然就凭着封建思想媒妁之言，嫁给了这种渣滓。

还生了个女儿。

看着这张跟自己年轻时很像的脸，郭刚一阵阵的恶心，从来没这么讨厌过，自己这张脸。

“你醒啦？”

坐在猪圈里的郭刚，面前飘过来一句奶声奶气。

抬眼，一个小脸睡眼惺忪的小女孩儿，站在自己面前。

她长得很可爱，郭刚不禁心脏挠挠痒。

他下意识站起身，却见小女孩儿，小小年纪，就会露出警惕的表情，并害怕的往后退。

随后，她撒丫子就跑：

“妈妈！他醒啦！”

“丫丫快过来洗脸，妈妈这就过来！”

郭刚心知，说话的是刘晓园，抬眼看天，夏天，天亮的很早，四点半就天亮了。

现在应该是早上五点。

不多时，脸上带伤的年轻女人走了过来，看到她的脸，郭刚脑子里，又输入一段记忆——

昨夜的原身，喝多了，回来之后，因为刘晓园端的热水有点烫嘴。

就这么又打了她一顿。

“啊西！”郭刚不忍回顾的闭上眼，并暗暗怒骂一句。

什么狗东西！

“刘晓园？”郭刚看着女人，下意识礼貌一句。

刘晓园闪烁着害怕的目光，头也不敢抬：

“我这就煮面条，你进来吃。”

或是生怕多说一句，就要挨打，刘晓园说完就匆匆走了。

坐在堂屋的破桌子前，桌子上黑漆漆的，很脏，郭刚洁癖发作，可竟连块抹布都找不到。

环顾徒墙四壁的破土坯房，厨房就是灶台，靠在侧边墙角。

开水烧开，郭刚看着刘晓园，利落的白水煮手擀面，最后又下了一颗荷包蛋。

“好了。”刘晓园只端了一碗面到郭刚面前，然后就穿过帘子：

“丫丫，妈妈要迟到了。”

“嘤……我不想去砖厂，砖厂的小男孩会欺负我。”

“那你就跟在妈妈身边呀。”

“嘤……砖炉子呛人。”

郭刚寻思，这俩母女不吃饭么？

记忆告诉他，不吃。

此时，刘晓园抱着丫丫出来，匆匆的想往外走，郭刚站起身，抬手拉住了她。

“啊！你要干什么！”刘晓园条件反射般尖叫道。

郭刚被吓到了，但赶忙解释：

“不是、你们一起吃饭啊。”

这话，叫刘晓园听的一愣，抬眼，那碗面，还有荷包蛋，他还没动。

郭刚手脚利落，将两母女按坐后，又拿来两个干净的碗。

将一碗面，分成了三碗，荷包蛋也夹成两半，给俩母女一人一半。

随后，他尝了一口手擀面，唔……好难吃，一点儿盐味儿都没有，面条还带着那种类似土的寡腥气 。

然而刘晓园内心——

他上次献殷勤，就是为了要钱啊！

想到这，刘晓园惊恐哀嚎道：

“我真的没钱了！求你了！放过我吧！”

说罢，刘晓园竟呜呜哭着，跪了？

“哎你干嘛？我不是问你要钱啊，吃饭啊。”郭刚慌乱拦住并道。

“呜呜，家里连一毛钱都没有了，盐都没钱买……呜呜。”

“求你了，放过我吧！”

郭刚一脸黑线：

“我真不问你要钱，吃饭啊。”

“丫丫，吃饭。”

丫丫惶恐的看着郭刚，手死死的拽着刘晓园的裤脚，然后拼命摇头。

“我、我不饿。”

说话间，丫丫看向荷包蛋，口水都藏不住的溢了出来。

郭刚哭笑不得，捏起筷子，就将荷包蛋的蛋黄，放进丫丫嘴里。

丫丫下意识的一口吃掉。

“好香啊！”

丫丫馋的不行，而郭刚则再次一头黑线，这么难吃的东西，你还好香？

“好吃就多吃点儿。”郭刚挤出微笑。

昨晚也没有吃饭的丫丫，这会儿可忍不住了，不利落的攥着筷子，就大口大口的吃。

刘晓园愣了：这又是什么要钱的新花样？

还是真的，他、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