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牛眼泪

在那杆写有“铁齿神算刘”的黄色旗帜下。

我呆呆的坐在小板凳上，双眼失神，内心努力回忆着有关小月的一切。

幡然醒悟后，我瞠目结舌，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对于江月，我几乎一无所知。

山羊胡凑过来，拍了拍我的肩膀，说小伙子你不用自责，说到底还是太过年轻了，没见过啥世面。

要是换做他们这等火眼金睛的老江湖，早就察觉到诡异了，一个照面便能知道她是人是妖。

但是现在时机已经过了，山羊胡老头说，此时千万不能让她发现我察觉到了异常，要一切照旧。

否则，便是大罗金仙下凡怕也难救我这条小命……

我闻言打了个寒颤，死命的摇头，说不管怎么样，我是绝对不会再回去了，最好是连夜就逃，管他是人是妖！

山羊胡听了，只是冷笑，说了句：“跑得了和尚，跑得了庙么？”

我很是不解，大不了我连屋里的东西都不要了，她一个弱女子，还能追我到天涯海角去？

纵使她不是人，是什么厉鬼妖孽，我去找个道观寺庙躲上一年半载，总成了吧？

山羊胡还是笑，笑意却微妙起来，说也没那么夸张，要真是厉鬼妖孽，你和人家睡那么久，早就骨头渣子都不剩了。

我又气又好笑，歪着脑袋问他，说那依您的高见，我当如何作为呢？

这一下，山羊胡却两眼望天，语焉不详起来，口里头念念有词，五根指头不住掐动着。

我是个知趣的人，老实站起身，掏出裤兜里的钱包，在小桌上排出二十张老人头，推到山羊胡面前。

谁料，山羊胡见状冷哼一声，居然都不带正眼瞧的。

“笑话，老夫一生行善，所作所为，皆是替天行道，存心向善，又岂是这些黄白俗物能左右的？”

“收起来，收起来！莫要污了老夫的眼！”

我再三推让，一番你来我往后，山羊胡才看似极不情愿的收下了，嘴里还念叨着“这又是何苦”之类的话，气得我差点扭头就走。

但好在收了钱之后，山羊胡总算是透露了些不为外人所道的个中辛密。

“听好了，小伙子……哦，你叫齐羽是吧？”

“你遇见的这档子事确实离奇，可谓凶险万分，但好在老夫这一辈子走南闯北，见过的邪门事儿不知多少，若是旁人倒也罢了，所幸你遇着了我刘半仙……”

按照这位刘半仙的说法，具体我女友江月是个什么东西，他也说不清，若有生辰八字，他倒能从卦象中推论而知。

但根据我的描述，如刻着我生辰的牌位，夜半供奉的祭品，还有牌位上刻着的忌日是在一个月前……

这种种迹象表明，小月对我使用的多半是南疆苗蛊一脉里一种名为“窃魂”的邪术。

说起这“窃魂”之术，山羊胡的话匣子一下便打开了，据他说，那还是他年轻时下乡插队，听当地的熟苗土著谈起的。

苗人分为生苗和熟苗，熟苗便是肯与汉人通婚，不排斥外来文化的苗家，而那生苗，则是聚居在深山老林里的苗寨，从不与外界接触，传言中的蛊毒等秘术也基本都掌握在生苗手里。

窃魂一术，乃是将活人的阳魂通过某些神秘仪式，生生转移到另一副身躯中，正因中术者神不知，鬼不觉的便丢了魂魄，故得名一个窃字。

活人共有三魂七魄，设其牌位，以七天为一周期，叩足七七四十九天，则中术者魂魄尽失，从此沦为一具行尸走肉，且永无回魂之日。

我听他说得玄之又玄，便暗存了几分怀疑，心想这等耸人听闻的法术，我只在聊斋志异上看过，现实中当真存在？

可一想起小月连日来的诡异举动，我便硬着头皮，将山羊胡的吩咐一一应了下来。

他让我做的是这几件事：

第一，我平日里的表现，绝对不能让小月察觉到异常。

第二，抽个几天时间，暗地跟踪小月，摸清她每天的动向。

第三，夜半她烧贡品，开始祭祀前，我须得在眼皮上涂点东西，要观察仔细，并记录下来。

话刚说完，山羊胡老头便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小玻璃瓶，递到我手里，说这就是要我涂在眼皮上的东西。

里面是种透明的粘稠液体，我打开闻了闻，发觉有些臭臭的，便问是什么。

“这是牛眼泪，涂上去能见百鬼。”山羊胡老抚须道。

我接过瓶子，向他道了声谢，便离开了江心公园。

走在回去的路上，我猛然想起，小月的生辰八字没有，可她的身份证号码我却记得，凭着身份证一查，她的底细不就清楚了？

便赶紧拿出手机，打给了我一个堂哥，他在我们老家的派出所上班，查这点东西应该是轻而易举。

将身份证号码报出后，我随意编了个借口，堂哥说好，让我等一会儿。

大约十分钟后，我的手机响了，是短信提示音，我赶紧打开一看。

光这一眼，我额上冷汗便涔涔滑落，短信里是张照片，应该是堂哥偷摸照的。

只见输入小月的身份证号码后，系统界面显示的结果赫然是：

“本人死亡，身份证信息已注销。”

我愕然张嘴，直勾勾的盯着手机屏幕。

良久，我才回过神，将眉头紧紧的拧在一起，脑子里乱成了浆糊：

什么叫本人死亡？！

连身份证信息也被注销？

我无力的撕扯着自己的头发，反复看着手机里的短信。

“冷静，一定要冷静……”

我拍了拍自己的脸颊，试图让脑子稍微清醒下来，好好分析当前情况。

首先，堂哥和我的接触，本就少之又少，不可能和小月串通，因此他没有欺骗我的理由。

那就是说，他发来的信息，肯定是查询到的确凿事实。

而小月的身份证号码，是被注销，而非不存在……

这说明了什么？

这说明了，江月这个身份，至少是真实存在过的！

恍惚意识到这点，我脚下的步子重重一顿，紧锁的眉头随之舒展。

太好了，实在太好了……

我长舒了口气，自己最担心的事情，终究没有发生。